在他不远处,是夫人凉透了的尸体。
再远一点点,是宗主捂着心口蜷缩抽搐着。
周遭几十上百个黑衣打手,都跟被下了迷药一样,横七竖八地躺着,乍一看去场面十分惊悚。
我丢了门闩,想也不想就冲到小变态身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轮椅扶起来,再吭哧吭哧地把他弄到轮椅上后,气都喘不匀了。
他脸色很白,眼睛直直地看着夫人的尸体,我想着夫人或许还有救,赶忙上前去探了探鼻息凉透了。
我又回到他身边,他的眼神此刻看起来空洞而茫然,我靠得更近了些,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几乎是涣散地,轻声地喊我:“孟里……”
我连忙上前,半蹲下身子,说:“公子,是我。”
他笑了,他竟然笑了。
他抬起血迹斑斑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额头。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哑然,胸腔里的东西猛地剧痛,似乎有什么裂开了,流出来。
“死光了……”他转头,僵硬地看着周遭,细细颤抖着,左手按在我的肩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金色的光芒洒落大地,他像是彻底被抽干了灵魂,左手扶着把手,咬着牙想站起来可他当然不能得偿所愿,对一个只有左手有用的人来讲,这根本做不到。
他踉跄着跌回去,我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他哆嗦着一把打开。
他笑着,笑着笑着又哭起来,在轮椅里挣扎蠕动。
一声声的哭泣,像被人从血肉里剜出了心脏。
金光吞噬乌云,他像困兽一样哀鸣,他其实做到了,我的主子,我的公子,他做到了他最想要的毁掉季家。
可代价好大,大到我都替他觉得承受不起。
天下间那么多的苦难,两辈子的冤孽,所有人都有相报的目标,唯独他没有。
所以他只能哭,回到生命最原始的样子,哇哇啼哭。
也是在某个孤寂的夜里,他提笔写下“孟里”两个字,折了枝火红的石榴花别在我发间,教我念诗,念“梦里春归去,榴花晚欲然”,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好,人间的苦难尚未发生,他不欠任何人,坦坦荡荡,干干净净。
那朵石榴花,藏着我不敢说的心事。
其实那些事我都知道,他瞒不住,也不想瞒。
他杀了好多人,害了好多人,无论是阿昌、闵钰,还是谢门主,他从未有过心软。
我有时会想为什么,有时又不会去想,想的次数多了,全都化成一句话,是他坐在院落里时说的,他望着满院的火红,眼神悲切。
他说:“是命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命。”
为什么呢?因为他生来带着罪孽,因为他不被任何人喜欢,因为他天生残疾缺少双腿。最爱他的亲人死于非命,所以他也要去掠夺别人的亲情,别人的温暖。
他罪大恶极,他死不足惜。
这些我都知道。可那又怎样?
他最初,也并不想要变成这样。
命运就是这样,总能教人面目全非。
我倚靠在他的轮椅边,望着风光无限的季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把积在心头十余年的恨一次还了回去,这样扭曲又这样快意。
金光渺渺,一出陈旧的戏码终于要谢幕,微风吹来,我似乎听到轻声吟唱,唱罪孽,唱救赎,唱过往,唱新生。
风吹过,榴花欲燃。
番外三 有情人
她同其他人不一样,总是特别的
(一)
这一日,是中原武林继武林大会之后最热闹的一日。
不归山有八合九离塔,塔从外头看为九层屋檐状,底头是重檐回廊,南北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