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靖晟迟疑地点头。

红袖微微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说:“历代的摇光,不,所有北斗星祖传的规矩就是不许婚配,不许生子。你要是做了摇光,以后就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季靖晟:“我有你。”

红袖苦笑:“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我是个死人。”她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鼻下、手腕上,“你感受一下,我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我不会流泪,也不会流血,我甚至都不会痛。因为我是一具尸体,一具种了活死人蛊的尸体。”

季靖晟任由她动作,一动不动。

红袖以为自己说服了他,微微地笑,笑容却很苦涩。

“不要跟着我了,季靖晟,你有大好的明天,别浪费在我这个死人身上。”

季靖晟也跟着蹲下来,他轻轻地捧起红袖的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抽起危倚递到她身前。

红袖问:“做什么?”

季靖晟一字一顿道:“杀了我,那个蛊,也给我种。”

他摸了摸红袖的眼睛,指下皮肤冰凉,这是一个诡异的蛊人,也是他找了二十来年终于失而复得的月光。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无论什么,都可以。

“你是死人,我也是。”

红袖攥着危倚,手指被刀锋划破,露出苍白的皮肉,她不会痛,她好恨自己不会痛。

季靖晟把危倚放到她的掌心:“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

红袖一把丢开了危倚,把头埋进手臂,低声呜咽:“谁准你死的,谁准你陪我一起死?死了就做不了摇光了你知不知道?当死人很难受的,真的很难受的……你怎么能说死就死呢,怎么可以……”

季靖晟伸了伸手,犹豫了会儿,还是把她搂住:“你别哭,那我不死了好不好?你带我回去,不做摇光也行,你想怎么样都行。”

那些话,红袖没有信。

季靖晟或许真等了她二十年,但她本无以为报,就算有,也不能报。

她再爱不了任何人了,也无法再为任何人动心,因为死人本就不会动心。

叛族太不一样了,季寒初是季寒初,她是她,红妆还活着,她已经死了。

所有的代价加起来实在太重,她的这辈子都已经结束了,拿什么还?

可就在红袖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季靖晟走了。

走得很突然,就带了危倚,被子还掀着,茶喝了一半,但月上中天之时人已不见。

红袖坐在房内,有一丝惆怅,想想又觉得释然。

他能自己想通了最好,回去做一个自在的江湖客,比和她搅在一块好多了。

但想归想,还是落了些失望,好歹也算是认识的旧人,刚刚还把话说得好好的,要为她生为她死,转眼间就变了卦。

还好,她也没多期盼。

红袖想着,叹口气,刚要从桌边起身,门被人从外头一把推了开来。

是红妆和季寒初,脸色都不太好看,一个似有感慨,一个隐忍不发。

红妆有种看热闹的感觉,碍着季寒初没敢表现得太兴奋,但眼里的光根本遮不住。

“师姐,殷家出事了!”

江南殷家,一夕灭门。

那场大火烧得长夜都红了大半。殷家的所有清贵、所有典雅、所有罪、所有罚,都在滚滚浓烟和冲天大火中,走向了覆灭。

大多数人以为,疯子不会懂感情。

可季靖晟不是,很多人都忘记了,他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超越世间大多常人的天才。

活埋、强暴、虐杀。

这些话落在他耳朵里,他都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