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是一个鹤发苍苍的清矍老人,他手里握着转动的道珠,拂尘尾在半空中轻轻晃动。除了他以外,其他的方寸观长辈齐聚在此,静默不言。
忽然间,道珠的声音停了。
在众人面前,插着所有弟森*晚*整*理子命香的炉中,左侧的一根命香骤然齐根而断,只剩下深插在炉灰里的根部。
师爷仰起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命香的粉末与灰烬融为一体,在线香折断的同时,一股无形的能量被汇聚起来,收拢、融合、召回……
一道神魂的归来带起一阵烁烁的夜风,夜风吹晃了静室中雕塑两侧的香烛,吹飞了满地的纸钱粉末。
江世安嗅到一股纸钱焚烧的味道,睁开眼时,眼前是一支鲜美的白色蜡烛,他下意识地张开嘴要吃,忽然见到持着蜡烛的那只手。
那只血迹斑斑、掌心伤痕交错的手。
他的视线向上移动,见到一双清寒的、漠然的眉目是薛道长。他跟以往不同了,墨黑的长发变成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灰白色,就像是纸钱被烧光的粉末一样,灰烬般的眼睫、眉峰,生机全无的灰瞳。
江世安的魂魄在原地定住,反应过来:“薛知一?”
薛简字知一。方寸观的长辈们希望他心中别无旁骛、好好修道,只知“大道唯一”,故名如此。
薛简没有看到他,他其实还不能看见江世安,但能感觉到他在面前,所以只是顺从感觉,将蜡烛向前递了递。
第3章
烛火微晃。
苍白的蜡烛燃烧着,散发出一阵很有吸引力的鲜香,就像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美食。江世安盯着它看了半晌,极力压制住这种引诱,转开视线,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地面飞散的纸钱灰烬,再看向自己。
他的身躯是半透明的。
“我变成……游魂了?”江世安愣了一下,琢磨着想。
薛简虽然不能看到他,但能感觉到手中的蜡烛并没有被食用。他重新握了握白蜡,迟滞地将蜡烛放在桌面上,看起来甚至有一丝局促。
“薛道长。”江世安回过神来,看向他道,“方寸观行善修行、参悟大道,这样的奇技,一定是你做的了。你把我的魂魄召了过来?道长?”
薛简听不到。他的命火还没有暗淡到能和一缕微弱的神魂交谈。
他承载着江世安的目光,却不知对方在何方,所以只是这么静默地盘坐着。
江世安见他不理会自己,在心中无奈想到,死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的恩怨还是不能一笔勾销么?
两人交手过很多次,是世人所谓的“宿敌”、“对手”。
薛简奉命下山,擒伏“魔剑”。他常年追逐奔波在江世安的身后,像是影子跟随身躯一样。他阻拦江世安报仇、在“魔剑”的剑下救出过很多性命……
江世安有时会怨恨他。他满门被灭,追查凶手,风雪剑却常被一柄桃木钝剑所阻,不能干脆利落地手刃仇敌。他背负的血债、罪孽,午夜梦回的每一次痛不欲生,都无法以杀相报。
但有时,江世安也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居然拿着一把不能杀人的剑,终日追逐在擒伏魔头的路上,有一种不属于江湖杀伐、不属于这混乱世道的天真。
“我说,薛知一,”变成鬼魂的魔头很是洒脱,决定单方面消除恩怨,抬手揽住薛简的肩,“你这是干什么啊,不会是有什么话要拷问我才把我拘来的吧?我以前在域外魔道行走时,听说过一种拘神役魂的邪术,没想到方寸观还有类似的法子,诶,你说句话”
他的手轻若无物,穿过了薛简身上素净的道服,沁凉的肌理透过织物,猛地贴附到人的两肩上。
薛简身上的两团阳火跟着被拍灭了,浑身掠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