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冷的, 冷极了,人挨墙近点儿,便知道这墙也冻得放寒气, 寒气入鼻,鼻腔里都是疼的。明月拎了拎暖水瓶,是沉的, 她倒脸盘里请李秋屿洗手。
明月一回家, 李秋屿就成了客人。盆架上有胰子,裂着缝,瘦瘦一条, 几乎不起泡沫。一抬眼, 能见一面方块小镜,擦拭得干干净净。明月在一旁看他洗手,递过去卫生纸。
李秋屿问:“怎么不见棠棠?”
明月道:“在亲戚家。”她跑到锅屋, 手往灶膛里探探,余烬尚有点残留温度。
锅里篦子上坐着两碗烩菜,新做的, 还有两碗热豆腐,几大块, 卧在里头,旁边是一碟辣子酱、红薯面馒头、还有三鲜馅包子。篦子底下,是杂粮粥,煮得烂烂的, 香气打篦子眼儿那直往上钻,明月闻到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儿, 心里暖哄哄的。
门响了,杨金凤到家来, 明月忙不迭帮忙放下柴火,两人扯开塑料布,扬上去,盖住柴火,再拿两块破砖头压角。杨金凤见李秋屿站那看,招呼说:“李先生快进屋,外头冷,立马就能吃晌午饭,明月,打水给人洗手,桌子摆好。”
明月觉得奶奶更老了,真奇怪,天天在一块儿过日子不觉得,伏天里杨金凤就是个老人,可老也有区分,明月嘴里应着,飞跑进屋,咣咣拉出八仙桌,说:
“外头有太阳地儿,比屋里还暖和呢,狗都知道站墙根晒太阳。”
李秋屿笑了,明月拽一大截卫生纸,往桌子上抹了几下,再看看纸,不脏,杨金凤是个利索人。
堂屋门是敞着的,反正一样冷,靠近门槛那有太阳照进来,能看见细尘,轻得很,像云彩那样缓缓地动。明月让李秋屿坐在太阳光里,李秋屿问道:“冷不冷?”
明月说:“我抗冻,习惯了。”她把筷子给他,李秋屿是非常懂礼节的,等杨金凤坐了,才坐下,他在这会儿第二次吃便饭,杨金凤给他一碗烩菜,一碗老豆腐,问他能不能吃辣。
“奶奶做的豆腐好吃得很,年关这会儿,都爱买我奶奶的豆腐。”明月心情稍稍好起来,自豪介绍起豆腐。
杨金凤说:“人李先生啥没吃过?”
明月笑道:“你做的豆腐就没吃过。”
李秋屿浇了点辣子油,吃得冒汗,身上热起来。烩菜里头什么都有,地锅炖的,特别入味儿,李秋屿说:“这菜很香。”
杨金凤说:“城里猪都不大,这是乡下自己喂的大猪。”
明月立马插嘴:“大猪才香,我们这儿的猪能养到五百多斤,你见过杀猪的吗?”
杨金凤瞥她:“李先生不稀得看杀猪,吃你的饭。”
明月跟李秋屿对视上,两人都笑,杨金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