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总要叼个烟,一张嘴必是:“给我个面子……”有没有人给他这个面子呢?说不好。
明月小学时叫八斗叔拦过,硬不让走,叫几个小孩儿听他念诗,他问她们好不好,她们捂嘴笑,心里害怕都跑掉了。
瞧,八斗叔这大清早的,胳肢窝又夹了书,一手抽烟,不晓得晃荡啥过来了。
“妮儿,吃了?往哪儿去?”
明月说:“吃了,打算去澧塘呢。”
八斗叔把烟头丢地上腻了两下,把书递给明月,蹲下捣鼓车链子。书用旧报纸包了封皮,脏不拉几,明月站在榆树下看他修车。
八斗叔的脑袋真像老母鸡呀,头发蓬蓬的,他还留胡子,很滑稽,白衬衫领口那油亮亮的,也不晓得洗……他家里只有个老娘了,他本来还有个哥哥,据说是个很平和很勤快的人。但有一年的夏天,是个午后,不晓得因为什么事,他爹打了他娘一顿,打得很凶,打完便那样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他爹躺在席子上睡午觉,老大本都出门了,又折回来,拿斧头把爹砍死了。
这桩陈年旧事,明月这个年纪是不晓得的,却也听过。八斗叔的哥哥去坐牢了,他跟着老娘过,他那会儿才十几岁。
子虚庄的人总是说,那个年轻人是很好的,真吓人,竟然做出那样的事。
起先,吓得人都不太敢跟八斗家往来,慢慢把这事忘却,又正常来往。
明月其实也有点怕八斗叔,他跟人不一样,人呐,一跟旁人不一样,就莫名叫人害怕。但八斗叔是个很热心的,爷爷活着的时候,他时不时来家里同爷爷喝酒,他还送过明月词典,不晓得哪里搞来的。
“好了!”八斗叔两手油,只往大榆树上抹。
明月递过书:“八斗叔,你真爱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