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家在庄子最北头了,宅基地大, 对面便是田野, 出着嫩嫩的麦苗。人手里有家伙,干起活来,叮叮当当响, 李秋屿喊了一声,八斗就听见了,慢慢站起来看, 认出是明月的贵人,忙忙走来。
“李先生。”八斗很热情, 搓搓手。
李秋屿笑道:“你好,耽误你一点儿时间,借一步说话?”他从兜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根, 八斗忙不迭两手接过去,别在了耳后。
庄头风大, 像是打四面八方旷野来的,李秋屿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八斗瞧着他, 心想这人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说话又这样客气,非常符合八斗一贯想象的知识人,文化人。
李秋屿跟他说清楚来意,把钱给了他,八斗是热心的:“李先生放心,我一定能说动她带她去县城,保管不叫她知道这是你安排的。”
李秋屿道:“至少要拍个CT看看肺。”
八斗受人信任,又是李秋屿这样好模好样的人信他,更是快慰,他好像立马有了底气:这样的城里人,也能找他办事。李秋屿把剩下的烟都给了他,“路费算里头,要劳烦你跑一趟了,请多担待。”
八斗说:“李先生太客气,你是大善人,我比不了,叫我跑个腿帮个小忙还是能干的。”
李秋屿不耽误他干活,说要回去,八斗连忙把烟盒丢到石匠堆里,“一人一根,都有!”,石匠们便笑着接烟,嘟囔着八斗又开始穷大方了,眼睛看向李秋屿。
“李先生,开车注意安全。”八斗非常讲究礼节,“这是有事,要是不忙怎么都得请您到家里喝口茶。”
李秋屿笑道:“改天有时间,您忙。”
八斗心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没架子哩。
等李秋屿车开走,八斗回来,人跟他玩笑,“八斗哪儿认识的贵客?”
八斗说:“管着明月念书的李先生。”
“这人心眼咋那么好,千年不遇。”石匠停下来抽烟,有人拿着烟盒细瞅,“呦,中华,今天沾八斗的光喽!”
八斗愈发觉得受到了尊重,很体面,对李秋屿赞不绝口。
石匠们得了一支中华烟,觉得滋味好,便也高兴了一阵。
人活着,各司其职,盖房子的盖房子,念书的念书。明月听过乔老师那些话,嘴上不说,却像是种到心里去了。她不晓得李秋屿对她那样,是哪个意思,她忍不住观察起同学,晚自习下课后,走读的女学生里,有的爸爸来接。
一出学校,人家高高兴兴喊爸爸,一道走了,父女俩各走各的,没什么亲密动作。明月站在门口看,秦天明买吃的回来,上前喊她:“李明月?干嘛呢?”
秦天明给她分了个卤蛋,晚自习太长了,一到放学,饥肠辘辘,学生们便要出来觅食。
“你爸爸疼你吗?”明月慢慢撕开卤蛋。
“疼啊,我爸最疼我了,因为我念书比小弟好,我家一点都不重男轻女。”
明月没法继续问了,你爸爸摸你脸蛋吗?牵你手吗?你们在一块儿闹吗?这仿佛是小孩子的事。
更不要说亲戚了。
明月觉得这事太复杂,努力不想,人李秋屿对她没歪心,她在这想什么呢?又不是第一回认识他。
她便问秦天明最近读了什么书,问文科的老师讲课怎么样。
“我有时会觉得老师讲的不太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老师有时又爱发散,喜欢讨论国家大事,你知道吗?我们历史老师还上网,听说在论坛跟人吵架。”
“理科跟文科就不一样了,我们老师不发散,”明月笑道,“上次我在门口买肉夹馍,你猜他们说什么,说美国选了个黑家伙当总统。”
“啊,奥巴马,男生们很喜欢谈论他,说他演讲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