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看江尧,却见他一口一口,喝得上头,泪水混着酒香一起钻入口腔,也分不出是酒还是泪。
慕朝受不了这个药酒的苦味,抿了几口, 便换了壶杜康, 慢悠悠地喝。
清冽的味道瞬间中和掉苦涩的味道, 他满意地多饮了几口。
耳边是江尧涩然的声音, 还在不停诉说着内心深处压抑太久的心事。
他好像一直都在不停地往回看。
慕朝其实不懂人为什么要往回看,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 你即便当下削骨剥皮地悔恨, 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若换了他……若换了他会怎么样?他想了想, 对他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强”不能解决的, 如果解决不了,只能证明自己不够“强”。
所以,不会有那个如果。
“你恨我吗?”江尧又饮下一口酒,囫囵地问道。
今夜月色寡淡, 落在江尧的眉梢眼角,却还是能从那过分落拓的模样中瞧出一些被时光掩埋的不羁。
这个人曾经是名震九州的第一剑修,他独创了江家四十二招剑法,现下也是各门各派的主流剑式。
虽在此之前从未与他正式交手过,但慕朝见过他年少时鲜衣怒马,春风得意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与现在大不相同。
因为见过,才会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正道其实也不全是废物,只是他们实力最强的时期总是荒废在令他不解的内斗之中。
“你恨我吗……”江尧说着笑出声来,叹在月光之下,“还是恨我比较好。”
“我一直都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更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还是恨我比较好。”
他一壶接一壶地想用这苦涩的五加皮麻醉自己,喝完后便去夺慕朝的杜康,就好像他想要的答案就在那大梦之中。
而那场梦中是他浑浑噩噩是十几年。
是他想要抓住却早已流逝的十几年。
他好像在那里看到了女儿匆匆的成长,那般模糊,那般缺乏细节。
她像是在时光的疯子中,在他不经意间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再也不会抱着他的腿哭,再也不会委屈地喊着“爹爹”,他缺失了她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角色,却成了那道最不该存在的阴影。
努力想回忆起父女俩罕见的快乐时光,却都过于匆匆,反而是那句“如果你不喜欢我,干脆不要把我带到这个人世”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我错了吗……”他低头叹息。
慕朝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说什么,抿了一口酒望天。
月光之下,只有碰杯饮酒的声音。
直到江尧不胜酒力瘫倒在台阶之上,仰面躺着,视线微微向上,正好能看到祠堂供桌上那座“无名氏”的灵位。
“我好像看到你了。”他已经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看到你八岁时梳着垂挂髻的模样……”
“看到你十五岁时及笄的模样……”
“看到你十九岁嫁衣羞涩的模样……”
“看到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慕朝凑近听,听到他压抑得几近模糊的声音。
“我好想你,柳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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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深收到慕朝消息赶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慕朝,只看到江尧浑身酒气地瘫倒在祠堂的台阶上。
台阶硌人,他却躺得四平八稳,周遭散了一地的酒壶。
各种呛鼻的酒味混合在一起,复杂地弥漫在院落里花圃中。
不过几日没见,居然成了个胡子拉碴的醉酒大汉,一点都没有个江家宗主的模样。
江雪深有些嫌弃地叹了口气,捡起酒壶,并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