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偶然想起,因问道:“六娘,这灵虚观可是封山了?我一路上山,并不曾看见东阳贼……咳,他手下以外人等。”

裴花朝道:“是,今日大王驾临,祖母又将下榻此地,安全起见,蓬莱山半月前便封山,不让外人进出。”

唐老夫人眉心微起波澜,沉吟片刻,问道:“他一手可遮天,倘若三心两意,随时能离弃你,又有前次船难……六娘,你不怕吗?”

“怕。”裴花朝谈到重大关节,不作小儿女娇态,坦白答道:“我俩地位悬殊,六娘原就不安,又曾教他抛弃,这根刺埋下了,便不能轻易拔除。六娘闲时,想起旧事,难免担忧他会否又背弃自己。”

她说时平静,唐老夫人因问道:“你既已思虑到最坏后果,想来也有应对之策。”

裴花朝微微自嘲一笑,“还依老法,别太动感情,能相守时相守,缘份尽了便走,努力不去嗟悔自恨。”

唐老夫人叹息,一会儿打起精神问道:“你们何时成婚?”

裴花朝说了个日子,唐老夫人道:“婚礼前我便离开。”

“祖母……”裴花朝轻轻挽住唐老夫人衣袖。

唐老夫人握住孙女纤手,“六娘,祖母出身大虞宗室,与东阳家势不两立,不能做不肖儿孙,坐视你和反贼联姻。认真论起,我本当与你生死不复相见,压根儿不该前来,只是……”唐老夫人望向裴花朝,她的清雅容颜已长开,稚气渐稀,然而哪怕长到七老八十,鸡皮鹤发,这永远是自己由一个小肉团拉拔大的孩儿。

唐老夫人又道:“等祖母回到宝胜,你便撤下那些侍从,祖母要真正自食其力。”

裴花朝欲待再劝,在祖孙两下里静悄的片刻,唐老夫人身后响起怪异的嘶嘶响动……

在院落另间居室中,东阳擎海侧耳聆听,裴家祖孙所在寝间静悄,大抵娘儿俩正以高门女眷惯用的轻细声调,握手言欢。

一旁灵虚观方丈奉上饮子,道:“大王,请尝尝这乌梅浆,用蓬莱山青梅,循本观古传秘法炮制而成,温胆生津,清血止渴,乃是本地名产。”

这话提醒东阳擎海,道:“你们蓬莱山还有金蛇,剧毒,每年总要咬死几人。”

方丈会意,陪笑道:“是,前几日,贫道遵照大王钧旨,亲率观内道众,将大王下赐的雄黄遍洒本观内外,驱赶虫蛇。”1

他又解释:“其实金蛇胆子极小,鲜少往人多地方凑,都是伤者死者闯入偏僻林地,惊动金蛇招致蛇吻。再者本寺备有蛇药,只消及时服用,便可解毒。”

东阳擎海略为思索,问道:“按你这等说,封山后,观里人少许多,金蛇可会往观里钻?”

“这……”方丈沉吟,“这倒未必不会,不过大王宽心,观内上下定会多多留意,确保唐老夫人安全无虞。”

东阳擎海略把头一点,寝间那头却传来高呼。

“祖母!”裴花朝在叫喊,口气甚是惊惶。

东阳擎海想都不想,由席上一跃而起,冲进寝间。

寝间内,裴家祖孙双双倒在地上,裴花朝正由她倾身护住的唐老夫人的身上爬起。

“花儿,出了何事?”东阳擎海一阵风似赶到裴花朝身旁。

“有蛇……金蛇……”裴花朝扶起唐老夫人上下打量,“祖母,身上可有哪处疼痛?”

唐老夫人凝神留意身上知觉,而后摇头,“没事。”

裴花朝长出口气,随即面色微变,摸向自己右脚。

东阳擎海立时问道:“怎么了?”

裴花朝回望他,神色惶然,“我疼……右脚踝……”

东阳擎海三两下撩起裴花朝裙摆,除下足衣。裴花朝肌肤莹洁,脚踝侧那渗出血的蛇咬小孔便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