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与四时亭相去不远。周锦马不停蹄地跑,来回都要不了半炷香的功夫,但程梨似乎存了心要慢慢走,等等遥见亭中那一双影的时候,日头都似已西移了不少。
簌簌心有惴惴,恨不得走慢点才好,一扭头见程梨也不甚开怀的样子,小声问:“主子怎么好似有什么心事,您不是说,陛下不会降罪?”
程梨望着前方,神情很淡:“我只是在想,有的人虽不无辜,却也是……其貌可憎,其情可悯。”
簌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柔妃依依笑偎在帝王身边,才猜到:“您是说柔妃?分明是她先折腾主子的,主子不过是打翻了她的如意算盘,坏了她的好事而已!”
程梨摇头。
她隐约能感觉到,柔妃对帝王的在意,远胜过寻常求荣求宠的妃子,这会儿看到她,想必要气得不轻,或许当真要与她不死不休了。
不会只是因被分了宠而生怨怒那么简单,而是当她伴驾的时候,帝王却同时也在等另一个女子。
何其令人自哀。
可今日可憎又可悯的或许是柔妃不假,明日又何止柔妃呢?
这宫里的女子,第一重苦难常常是自进宫而始的,更多的苦难却是源于渴盼一个天下最不可能有真心之人的真心。
但,她依然要往
若真要说可怜,慧嫔岂不更惹凄怜?
好在今日之后,应当会好过不少。
原本程梨想的是,旁人不知封号的事是她与陛下有约在先,只见她累日来往蘅兰轩送东西,陛下非但不罪,还赐下封号,便知道陛下其实并无多少厌弃慧嫔,也不至处处打压了。
而今却除了封号,还有晋位,或还要谢过柔妃折腾了这一遭。
四时亭中。
萧怀玹此前听周锦捎回的话,就知自己又被这小女子利用了一次。
他居高临下,意态懒散:“程卿来的有些许迟。”
像责备,又不见怒意。
程梨:“道阻且长,自然慢些,妾也是好不容易才来的。”
柔妃见这盈盈拜倒之人,起初是一惊,后则浑身都要气的发抖,偏偏在帝王近侧不好发作,只笑着咬字:“程妹妹怎么来了?”
却听帝王一声笑。
柔妃恍然
帝王与程梨纸笔暗通之际,柔妃只以为他是在批复什么奏疏。
而周锦捎话回来复命的那时,柔妃正因不甘于上一支舞颇有瑕疵,即便后来接续上了,也难免僵涩,故而重振旗鼓新起了一支舞,不曾听到他说了什么。
直到见到程梨,这里头的桩桩件件,弯弯绕绕,才仿佛一下子被疏通了。
但又不甚明通,总归等晚些时候她回去,问过尺素,就知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隋安交叠在腹前的两手,掌心已全是细密的冷汗。
他是替亭中三人捏了一把汗。
他代呈那纸折子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这二妃伴圣的场面,以为最多是陛下想个法子把人从仙都殿救出来也就是了。
陛下一向不喜如此左右逢源,一个就够难应付了,而今却该留下谁,还是委屈委屈自己,都留?
直到萧知砚那最后一句话说完,萧怀玹方才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深不见底,直直地看着萧知砚,脸上的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知砚瞧着他,再一次,徐徐地笑了出来,身子慢慢退回,重新靠在椅背上。
“萧怀玹,什么感觉?你被你最爱的女人,你亲手养大的狼崽子出卖了是什么感觉!一切不过是轮回,不过是宿命!你的命便是如此,你生来就是被人践踏,被人出卖的!你永远也不会得到爱,永远也不会有人真心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