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已通通招供画押,这日李鹤鸣与林钰游园游至一半,何三又一次派人将他请回了衙门,把辛苦整理出来的几十份供状呈到了李鹤鸣面前。
这段时间何三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踏出过县衙门,连驿馆都没回过两次。
困了就伴着身上几日没洗的血腥气在衙内寻张椅子随便一躺,眼睛一眯睡上不知几个时辰。
饿了就随便叫人从外面买来点饭食,几口吃了,就又坐到案前办公,当差当得可谓尽心竭力,不成人样。
反观李鹤鸣,有了林钰在身旁,每日穿的衣裳都透着股淡淡的皂角香,在一群忙得眼底生青的锦衣卫里最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李鹤鸣将审讯一事交给何三,便当真半句没过问,罗道章如何招的,笔供上又记了什么,他恐怕是一行人里知晓得最晚的。
此刻他拿到供词,站在牢狱前一张张仔细看了许久,仅是罗道章的罪状便写满了二十多张纸。
纸张翻飞,在这静谧的午后响个不停,仿佛一叠催命的生死簿。
李鹤鸣垂眸看着供词一言不发,何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站在一旁耐心等他阅完,又将手里另外几十份签字画押的笔供递给了他。
“这些是罗道章的家眷奴仆及与他来往之人招的供词,共四十三份,全在这儿了。”
何三第一次亲手办这么大的案,他见李鹤鸣一直没说话,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鼻子,问道:“罗道章眼下还清醒,您要亲自再审一遍吗?”
“不用,你做得不错。”李鹤鸣淡淡道,他说着,抬手指了下西角门:“把人拉出去吧。”
衙内西角门,只在囚犯问斩时打开,这是要将人就地斩了、不带回京都的意思。
何三正色应下:“是。”立马带着锦衣卫进狱里押人去了。
往日县丞的风光不再,罗道章被人架着双臂从牢狱里提出来时,蓬头垢面满身血污,脑袋无力地歪倒在肩侧,站都站不稳当,仿佛一滩斩断骨头的人形湿泥被左右的锦衣卫拖着往前走。
他双膝几乎触地,被血浸湿的鞋尖在身后拖出两道弯曲断续的长长血路,脚腕上的镣铐磕碰在坑洼的石板地上,发出一长串丁零当啷的响。
李鹤鸣闻见声音,抬眸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一字一句继续仔细看着手中供词。
春光照在他身上,明明是暖春的天气,在他身旁的光却冷森森的,似透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