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筠庭看着他,心中没由来的有些难过。

他是皇子,是未来有可能要继承大统的人,相信不久后,圣上和皇后就会为他指一门与之匹配的亲事,他也会像今日这般,牵起那位姑娘的手,与她洞房花烛,像护着儿时的她一般,护妻子一世周全。

思及此,裴筠庭心中酸涩不已,仿佛预见物是人非的前兆,表情逐渐凝重。

燕怀瑾蹙眉,悄悄拉住她的衣角:“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裴筠庭深吸口气,对他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阿姐了。”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这幅说辞,却明白她眼下不肯说出缘由,只是不曾放开她的衣袖,反倒得寸进尺,借衣袖和身体挡住两手交接的地方,轻轻扣住她不堪一握的手腕。

......

家有喜事,自然是要大办酒席的,世家与世家联姻,排场更是常人不及。

十里红妆,座无虚席。

燕怀瑾乃云氏的贵客,不说话时那股不怒自威,生人勿近的气势为他省去不少麻烦与试探。

裴筠庭如今是他名义上的妹妹,自然被拉着与他坐在一块。

席间燕怀瑾注意到隔壁桌的一个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不知怎的,饭没好好吃,反倒一直逗她玩,还好脾气地低下头去与她说话。

裴筠庭细细嚼着饭,不时转头去看。燕怀瑾并非是会无故喜欢小孩子的人,这回倒是个例外。

小姑娘生得水灵,眉眼莹亮如雪,一身淡粉衣裙,衬得她更为憨厚可爱。

一顿饭下来,他动筷的时候不多,悄悄与小姑娘说的话倒不少。周围一些长辈看了,也并不苛责,可见在家中是颇受宠的。

反观另一旁,云妙瑛却坐如针毡。

姑姑就坐在对面,而她一转头,就能瞧见“李怀瑜”的侧颜,瞧见他放柔冷冽的眉眼,低下头去与一个小姑娘说话,面容明朗,流光溢彩。

她想起云黛璇在房中与自己说的话,内心沉重不已,对心上人的那份娇羞与期盼散去不少。

加之云妨月出嫁,她们姐妹向来感情不错,如今各自长大,不免惆怅。

性格活泼的她,头一回没在众人面前露出过半分笑颜。

酒席结束,云府从白日的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中抽离,恢复了往日宁静的模样。

燕怀瑾负手走在裴筠庭身侧,送她回房。

二人闲聊一阵,裴筠庭想起席间不时与他说笑的小姑娘,状似无意道:“今日那个小姑娘”

接下来的话,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幸而燕怀瑾知晓她要问什么,闻言一顿,随即闷闷道:“她长的像你......”

裴筠庭觉得古怪:“我怎么没瞧出来?”

“自然是小时候的你。”

“你记得我幼时的模样?连我自己都不清。”家中倒是有一两副画像,只是她鲜少会翻出来看。

当然记得了。燕怀瑾腹诽。

鲜有人知,三皇子的书房里,有一个从来不许人动的檀木箱子,就连裴筠庭都不曾见过。

他甚至早就吩咐过身边的侍从与暗卫,若书房走水,定要将这个箱子完好无损的护出来。

那里面装着他七岁那年至今,亲手画的每一幅画像。

画中人永远只有一个,姿态各不相同。

有睡着时的模样,有抚琴的模样,也有笑魇如花的模样。

聘婷秀雅,风姿绰约,淡妆浓抹总相宜。

从小小姑娘到亭亭玉立,尽数跃然纸上。

一年新添一幅画。

这一画,便是十年。

十年,她不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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