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马车时,裴筠庭还嘟囔了一声,称自己许久未喝上那儿的云雾茶了。虽说贵是贵了些,不过此等并非凡品,偶尔奢侈一回倒也无伤大雅。

燕怀泽仍旧身穿那一席银白色的素净衣袍,打眼望去,令人顿觉如沐春风。

瞧见端坐在她身旁的裴瑶笙,燕怀泽明显顿了顿,表情似有一瞬间的僵硬,良好的教养造就了他观人观心的本事,同她颔首道:“听闻夫人怀有身孕,今日天气算不得好,怎好劳驾跑这一趟?”

见他如此客套,裴瑶笙也万分客气:“家中烦闷,恰巧小妹有约,我便厚着脸皮沾一沾她的光,出府来四处逛逛,叨扰齐王殿下了。”

“怎会,夫人言重了。”

二人一来一回,便没再多添歉谢,屏退仆从后,燕怀泽亲手替她们各斟一盏茶:“阿裴,近日过得如何?”

“尚可。”裴筠庭低声对他道了句谢,率先问出目的,“阿泽哥哥......齐王殿下传信与我,是有何事想要请教?”

听她换改称呼,燕怀泽表情透出几分狼狈,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其间满是苦涩:“阿裴,你何须刻意同我分得这般清楚,我们,已经生疏到这种地步了吗?”

叹息一声,她垂下眼睫,无奈又无助。

如果可以,她怎会希望三人之间出现隔阂,只是现如今同道殊途,无法挽回,唯有眼睁睁看着它因各种事而变成陌生的味道。

“殿下,你我皆知,回不去了。”

燕怀泽鼻尖微酸,不敢对上裴筠庭的眼睛。

曾经难以名状,无处诉说的心意,现如今再无理由能够倾吐。他将那些话埋藏在深处,带进棺材,带入来世。

那些好奇,甜蜜,欢喜,苦楚,酸涩,皆藏于他冷静温润的皮囊下,永远见不得光。

从前是,往后亦然。

不肯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燕怀泽强撑道:“今日寻你来,一是为请你帮忙,我与四姑娘的婚期就在几月后,云氏那边未出阁的姊妹不多,恐怕没法照顾周到,询问过她的意见后,我便想着来问问你可否愿意做我二人的傧相①?”

“我?”裴筠庭对此感到十分吃惊,同裴瑶笙对视一眼后婉拒道,“这,我何德何能?”

他却固执道:“阿裴,我只信你,交给旁人,我放不下心来。”

“......且容我再考虑考虑。”

“这是自然,你若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那其二呢?”她疑惑道,“道歉是为何事?”

燕怀泽顿时攥紧掌心下覆着的衣袖:“我有愧于你。”

他抬眼,神色复杂的同时,痛苦不已,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得过且过:“想来三弟已与你提过,当日你身受重伤,其中有韩丞相的参与,亦有我母妃的手笔。”

自开始打过招呼后,一直安安静静的裴瑶笙难得出言打断:“殿下,慎言。”表情严肃,似乎是在提醒神智紊乱的他,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燕怀泽苦笑一声:“反正再过不久,你我便是彻底的敌人了,这些事,即便眼下不告诉你,将来你依旧会从三弟口中得知。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阿裴,我不敢奢求你的谅解,只愿你能对我有哪怕一瞬间的心软。”

此话一出,在场两位姑娘皆是一愣。

裴瑶笙暗自摇头,齐王这些话算得上越界了。

可他神色太过悲戚颓废,言语间情真意切,姿态尽显卑微,就连她都说不出旁的话来。

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执念呢?

恩恩怨怨,何时能了?

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况且以如今的情形来看,现在不说,过后便再无机会了。

临走前,裴瑶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