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毁尸灭迹呢？你和什么人见过了吧。打电话要我回去，又出现在这里。他也在附近吗？”

吕空昀缓了一会。看对方的身手，想到，市局曾经鉴定作坊里爬墙逃生后失败摔落的痕迹，做为虞小文病入膏肓落入坏人手中惨死的佐证。

石台边缘点着一盏小灯，照亮了吕空昀的脸，也将对方屏蔽在黑暗中。

吕空昀：“我该叫你什么。虞小文，郝大立，还是这两个其实都是假的。”

良久后，黑暗中的人说道：“我叫郝大立，别认错了。我是一位殉职警察的双胞胎，这可是吕先生自己说的。对吧？”

对方远远地在风声中，明目张胆用着他最熟悉的轻盈语调，说着装傻的话。

吕空昀：“……”

气味，是一种记忆信标。通过嗅觉留下的记忆，比视觉更具体，更深，更长久。Alpha尤其如此。

在易感对象活跃的期间，吕空昀的记忆也会更鲜明一些。

阳光下，带着些干燥的草木味道。雨中，混杂着凉的泥土味。汽车上，混合了清新剂。洗手间，配比着家用消毒液。亲吻时，嘴唇上的唾液，勾兑着红莓花汁。

易感对象在每个场景里混合了不同的气味因素，就会在Alpha头脑里固定出一个特定的记忆区。在那些气味脱离对方，再次单一出现的时候，留下缺少关键因素的匮乏感受。

吕空昀收过很多示好，只有这个前敲诈犯的让他记得。也许是因为知情时候，人已经死了，想到虞小文生命最后想抓住的是得不到回应的爱，想到他忍受着病痛和非人折磨殉职牺牲却得不到清白。生理失控，心理也不能避免，完全脱离自己对自己的自制要求。

吕空昀这只顶A狗对易感对象的识别不会错。甚至根本不需要通过外貌，信息素，只是记忆关键因素重新丰盈起来的那种无法复制的感受。他却在重逢时第一反应认对了人之后，扭转自己的第一反应，推导出了“同卵双胞胎”和量子缠绕理论，规避掉常人眼中的首位答案。

为什么。因为自己思维方式足够特立独行吗。因为科学已经到尽头了吗。因为一入玄门深似海吗。因为自己魔怔了吗。

吕空昀难道不觉得自己有毛病吗？

可是，自己第一反应就认定了这人就是虞小文，是对至死也没有得到想要的感情的人的再次忽视，是对忍受着病痛而殉职的英雄警察的侮辱。是潜意识认定了他的真心和牺牲中存在欺骗行为。

产生这种想法时，就会突然心疼那个什么都没有得到就死掉的人。对于这样一个人，吕空昀无法再让时光倒流，所以唯一能给的只有信任。如果对于这样一个真诚燃烧过的逝者，信任也给不了，就像他短暂的生命并不值得存在过。

所以不能有那种想法。一秒也不行。

结果发现他……真的……还活着，并顺水推舟地用自己提供的理由继续骗自己。

嗅觉的记忆信标重新激活了，与海上的咸腥气合成在一起，形成新的记忆。过去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失而复得，就又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用不戳破他的方式表现我的信任。

所以，即使有很多巨大的疑问，其实可以先往后放。

可现在，那人又要走了。

……和一个异国，身份成谜的，特工Alpha。

前段的回忆还可以克制，想到这突然血液抽离四肢。

他摸摸手腕，他没有带医疗辅助环。他应该听吕祺风的话……或者在更早的时候。

他想说话。想问一句“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但那个人完全不留恋，已经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喉咙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