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是在撒谎,还是真的没有去到一线。他只知道给公众看的消息一般更谨慎克制,医疗系统的信息传递则更迅速直接。
戴焕中被紧急叫到省城开会时,他就有了不好的猜测,事实证明,各地的应急预案早就启动,汉城的病例样本也被送到多方权威机构进行检测。
身边关注此事的同行越来越多,群里开始整理研究进展:
上周2号,中科院汉城病毒所获得该病毒全基因组序列。
3号,国家疾控中心完成首批标本基因测序。
7号,国家疾控中心分离出首株病毒毒株……
9号,汉城出现首例肺炎死亡病例。
那天,梁浩第一时间把新闻推送分享到群里:“开始了。”
这是个很糟糕的开始。前期研究还在继续,危重症病人却已到生死关头更糟糕的是,春运也开始了。
一切都被按下了加速键。
从汉城到其他各省市,从国内到国外,黑暗如夜幕般覆盖,即使不断有进展传来,国际社会关注度不断提高,但每个人的头顶都笼罩着阴霾。
汉城亮起红灯,蒋攸宁牵挂加剧,和于燕的通话时间却在缩短。
她明显感觉疫情在愈演愈烈。
疫情初期,试剂盒还没到位,医院接收患者时会做肺部CT。有了试剂盒,大量的患者和市民排队涌入医院,检测的阴阳结果划开一条生死线。
很快地,病房一床难求,ICU高负荷运转,重症病人危在旦夕,部分医院暂停收治,各种传闻上下窜飞,恐慌情绪升到高峰。
于燕做好防护,白天有限奔走,晚上则做整理。她的文章发出许久也没有收到杨医生的回复,直到他回了句:“抱歉,我忘了,我被感染了。”
她的心顿时掉到冰窟里。
“我是在接诊时被传染的,怎么可能不是人传人?就是人传人。我胸闷气短好几天,做的核酸都是阴性的,医院只看结果,没给我安排住院,好了,现在终于检测出阳性了,我找老同学帮忙给我加了床。”杨医生发完,给她补了个耶的表情。
于燕百感交集,和他交流几句,他却聊不了太多。
她匆忙挂断,不敢要更多,病毒击溃一个人,一个家庭,只需一瞬间。
她提心吊胆,撑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和蒋攸宁说了实话,蒋攸宁这才知道她几乎全程都在一线,顿时心急如焚:“你能不能回来?”
这下,她不能再说没关系了,可是“我不知道。”
“于燕。”
“你让我考虑一下。”她说。
情况每天都在变化,相比于增加的工作量,更要命的是恐慌和看不到头。公司里的实习生走得差不多了,记者和编辑人手都不够。李望荣上了一线,也把她拿二把手来用,她要是回去,总部派人过来,交接又是一个难题。
她思量许久:“我不走。风相还需要我。”
“需要你的不止风相一个。”
“可是……”
“听话,什么主编副主编,我们都不要了,”蒋攸宁忍着情绪,像在哄,像在求,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信她的没事,才会留她自己在那,“回来过年,好不好?”
于燕的心揪疼,对着手机半天没出声。半晌,她稳住自己的呼吸,然后把视频调成语音模式:“……不好。”
“于燕。”
“就这样说。”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掉眼泪:“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对不起,我还是要待在这儿。我不是医生不是护士,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但天灾伤人,也最怕人,我只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那怕是记录他们的心声,陪他们说说话也好。”
她摸着他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