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因几乎快要接触到他的呼吸声。

他的精神绷紧得太久了,此刻达到了剧烈心跳的顶峰,身体完全撑不住、不符合意愿地腿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而随后,本来就不太稳的架子也跟着彻底歪斜倒塌,上面摆放的战利品一股脑地混乱砸下。

只不过没有砸到阿诺因。

骑士大人就在他上方,乱七八糟的头骨、徽章、短剑,分布不均地撞上血红的盔甲,从对方臂膀到少年身躯的间隙落下去。

对方如雕塑般停顿了片刻,随后单手扶住木架,稳稳地推了回去。

刚收拾过的屋子一片狼藉。

阿诺因听到他又问了一遍。

“你在做什么?”

这回,慢慢回过神的小怪物终于想好编造的谎言和说辞,谨慎地道:“在看您的……您的战利品。”

圣骑士没有动。

“您是一位英勇善战的骑士。”阿诺因绞尽脑汁,“是我见过的,最虔诚、最伟大、最有道德的骑士。”

凯奥斯沉默地对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就在阿诺因心虚慌乱的时候,他却突然挑了下眉毛,笑出了声。

反应有那么一点点迟钝。

阿诺因当即放下心,产生了一股摸索出来的认知:凯奥斯大人喜欢别人夸他虔诚、夸他具有骑士的美德。

他松了口气。

“受伤了吗?”对方问。

阿诺因小幅度地摇头,随后仓促地反应过来,出声道:“没有。请不要担心。”

凯奥斯却没有“不要担心”的意思,他俯下身伸出手,手指停留在少年刚刚唯一被砸到的地方小腿下方。

巫师的黑袍撩开,如同吉祥物般布满蕾丝装饰的裤腿向上挽起,露出被砸到的地方。

瘀紫了一块,四周都在泛红,这种伤势放在这具白皙圣洁、娇贵如金丝雀的身体上,展现出来的冲击力就更强了。

只不过凯奥斯看不到。骑士大人的手指粗粝温暖,极为可靠,他轻轻地覆盖上伤处,尝试着揉动了一下,立即听到阿诺因细微压抑的抽气声。

他沉默了片刻,道:“严重吗?”

阿诺因咬了下唇,轻轻地道:“没事的,没有受伤。”

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骑士先生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然后伸手箍住了他的手臂,另一手兜住腰身,轻微一提,就把小怪物一把薅了起来,那只刚刚在按剑的手,好巧不巧地压在他的脊骨上。

就如同稚嫩的鹿被摁住角、怕生的猫被捏住后颈、傻乎乎的兔子被拎起耳朵。本来就腿软的阿诺因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压制住了,他根本生不出一丝挣扎的念头,只觉得身后的这只手,明明按得很轻、却又似另一座压下来的囚笼。

他贴在血色盔甲上,紧张地低声道:“骑士先生……”

“别说谎。”

他微微怔住。

“待神明要虔诚,不许说谎。”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两个意思,可以理解为“对待神明要虔诚”、也可以理解为“侍奉神明要虔诚”。

阿诺因自然认为是后者,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又想到对方听不到,在他的耳畔小声道:“我知道了。”

仗着他看不见这个视角,“圣骑士”脚下的影子里,一群好奇又活跃的小触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顶端长出一只眼睛,一片眼睛对着阿诺因眨了眨,又悄悄地遁进影子里。

善良、伟大、有道德的骑士大人,将这个小家伙带到了座椅上,从陈旧的木箱里翻出一瓶盛满黄色液体的小瓶子,将黄色液体倒进了温热的水中,然后用某种动物皮毛做成的毛巾浸湿盆里的水。

阿诺因总觉得自己坐在这看他忙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