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垂下眼眸,将自己怀里的汤婆子递给无墨,让她拿去暖手:“你心心念念要得到的东西,会成为你的执念,落到有心人眼里,就会成为可以被利用的弱点。”

她曾经是端王的执念。

端王以为权力和她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可当他面对的阻碍是皇权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从她选择了先帝以后,她在端王心目中,已经不仅仅只是昔日情人,更是权力的标志。

得到了她,就像是从先帝手中夺过了权力。

她正是抓住了端王的不甘,利用了端王的执念,才能用玉佩引出端王,一击必杀。

而她的父亲,也认识到了她的不甘是什么,甚至有意识地利用着这份执念。

那一封封温馨动人的家书,那一车车精心准备的礼物,每一次相见时都会聊起的旧事……

父亲在尽可能地,展现对她的关怀。

这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还是父亲在假借疼爱之名,向她进行无休止地索取?

“一开始,我也会为这样的情感而高兴,而欢喜。慢慢地,我终于发现,原来年少之时求之不得的东西,不过如此。”

原来她少女之时视作大英雄的父亲

也不过如此。

无墨鼻尖一酸,眼睛也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干涩:“娘娘怎么突然说这种丧气话。”

“不是丧气话。只是认清了现实,并且愿意承认现实如此。”

霍翎抬起手,看着宽袖上绣着的凤纹:“从皇后到太后,我需要的是母仪天下。但是我的父亲,只想用皇后的凤冠、太后的冠冕,来为家族争取荣耀与利益。”

温情脉脉的背后,从来都是利益动人心。

父亲所看重的,所偏爱的,从来都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能带来的价值。

如果有朝一日她不能再给家族、再给父亲带来价值,他待她的态度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这些年,父亲从她身上得到的回报,早已远超父亲在她身上的下注。

她与霍家,早已不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兵部尚书之位,确实是她对父亲的敲打。

但这样的敲打,又是多少人心心念念求之不得。

霍家身为她的家族,已经足够荣耀。

只要父亲懂得知足,别去肖想那些不能触碰的东西,霍家的富贵显赫,必定延绵数代。

***

霍世鸣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

一路上还有一些个不长眼的,没看出他的不对劲,过来向他道贺,问他什么时候再举办一场宴会。

霍世鸣没有心情应付他们,胡乱点了两下头,又随口应了几下,就推开面前拦路的人,匆匆回了霍府。

方氏正在厅堂里,和儿媳妇关氏商量着过年的事情。

看清霍世鸣的脸色时,方氏一愣。

“……老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霍世鸣神情僵硬:“没出什么事。”

霍世鸣的脸色,可不像是没出事的样子。

但多年夫妻,方氏对霍世鸣还是了解的。

见他不想说,也识趣地不再追问,默默转移话题,说起自己收拾行李的事情。

他们在京师一住就是半年,燕西军务繁忙,等到一过完年,霍世鸣肯定要立刻动身返回行唐关。

方氏提前将东西整理出来,也免得临到要出发了手忙脚乱。

“不用收拾了。”

“老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听着糊涂。”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后娘娘已任命我为兵部尚书,年后无需再启程回行唐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