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景焕如今是刑部左侍郎, 在朝堂上的站位愈发靠前。

在听到这道任命时,丁景焕的眉心猛地一跳。

显然, 即使是他这位太后心腹, 也都意外于太后的做法。

他应该是在场所有人里,最清楚内情的人。

先帝时期, 勋贵势力庞大。

柳国公府位列勋贵之首, 不仅有极深的威望, 还牢牢把持着兵权。

为了节制柳国公府的权势,先帝与文盛安这对君臣,任命柳国公为兵部尚书,又用了其它手段, 才成功收回柳国公府手里的兵权。

景元二十六年, 先帝驾崩。

临终前,先帝留下遗诏, 任命霍世鸣为行唐关主将。

正是因为有燕西十几万军队在背后支持,在朝中根基不稳的霍翎,才能与文盛安、陈浩言等辅政大臣进行周旋,不至于落入下风,全无还手余地。

文盛安欲效仿昔年柳国公府旧事,上书举荐霍世鸣为兵部尚书,所图不过三点:

一是削弱太后势力;

二是防备外戚坐大;

三是自己把持朝政。

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丁景焕还清楚地记得,太后驳回这道折子时说过的话:

“我爹的毕生抱负是征战沙场,收复燕云十六州。

“让一位领兵征战的将领留在京师任兵部尚书,深陷权谋算计,是蹉跎了他。”

……

如果不是亲耳听闻,丁景焕很难相信,这样的话语会出自一位摄政太后之口。

只是,八年的时间,终究改变了很多东西。

将领的追求与抱负早已不再纯粹,为了成为燕西的土皇帝,笼络将领,邀买人心,以公肥私。

想到这儿,丁景焕视线微移,落到霍世鸣身上。

他这个局外人看懂了娘娘的苦心,承恩公身处局中,又能否理解娘娘的一番好意呢。

……

霍世鸣脑子轰隆作响,无数声音萦绕在他耳畔,让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任何事情。

到最后,他想起来的,是文盛安致仕前对他放的那一席狠话:

“娘娘与承恩公不够齐心,我方能在其中左右逢源。

“但我不知道,承恩公如此积极主动地帮娘娘对付我,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我倒下以后,承恩公能得到什么好处?”

文盛安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正是霍世鸣最志得意满的时候。

一个胜利者,在面对失败者时,是足够游刃有余的。

因此他将文盛安的话听在了耳里,却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隐秘地不屑,觉得文盛安这位辅政大臣也不过如此。

除了会挑拨离间,就不会做别的事情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文盛安前脚刚致仕,太后后脚就开始过河拆桥。

好一个兵部尚书。

好一个明升暗贬。

他养大的好女儿,竟将朝堂上的制衡手段,用在了他这个父亲身上。

前段时间他有多得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难堪。

霍世鸣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慨,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垂坐在御座之后的摄政太后。

黄色纱幔隔绝了所有人的窥探,霍世鸣看不清太后此刻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静静落在自己的身上。

“承恩公,还不叩恩吗?”

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霍世鸣浑身一颤,低下头来,露出顺服之态。

“臣,叩谢皇恩。”

***

这场气氛微妙古怪的大朝会,在霍世鸣领旨谢恩后,终于落下帷幕。

霍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