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寒光凛冽。

其上的鲜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

“季世子。”

自柳国公倒下以后,季渊晚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恍惚中。

他被按倒在地,束发的玉冠不知何时碎裂了,头发凌乱披散,被雨水打湿后,紧紧贴在他的脸庞和脖颈处,浑身上下写满狼狈。

一大团鲜血自柳国公身下洇开,混合进雨水里,漫过他的膝盖。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冰冷女声,季渊晚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他缓缓抬头,望着伞下一身清爽、纤尘不染的霍翎,恐惧自心底蔓延开。

那是一种远比面对皇伯父时还要深刻的恐惧。

霍翎微垂眼眸,居高临下打量着季渊晚。

她进宫已有数年之久,但为了避免麻烦,她极少和季渊晚碰面,偶尔碰到了,也是以季渊晚低头行礼问安告终。

这还是霍翎第一次端详季渊晚的面容。

他生得与端王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

但不同的是,如今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大燕开国几十年,出过不少位亲王。每一位亲王世子能承袭到的爵位都是郡王。”

“只有你是例外。”

季渊晚愣愣地看着霍翎,也不知道有没有将霍翎的话听进去。

“这难道是因为你的父王曾经为国朝立下过什么大功,才惠及了你吗?”

“你能不降等袭爵,是因为你曾被先帝养在皇宫里;你能有此殊荣,是因为你受了先帝的恩惠。”

“可是现在的你在做什么?”

霍翎回头,望向身后的太和殿。

那里灯火通明,是先帝停灵之所。

季渊晚依旧在愣愣地看着霍翎。

漫无边际的黑暗,铺天盖地的素白,以及长明灯所构筑出来的昏黄,成为天地间仅剩的三种色彩。

霍翎恰好身处于这三种色彩的中间。

这一刻,周围的风雨声和伤患低低的痛呼声都在远处,季渊晚只能听到这位皇伯母冰冷的声音,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在对罪人降下审判。

“哀家说过,世子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只可惜,你的孝心用错了地方。”

“在天章阁读书时,你的表现一向很好,教导过你的夫子也都夸你聪慧知礼。从皇宫离开后,你在端王府和柳国公府待了这么久,难道从未察觉过他们的狼子野心吗。在他们决定起兵谋反时,你又做了些什么?”

“先帝尸骨未寒,你就亲自领兵,杀入皇宫,杀来太和殿。”

“对你来说,亲王之位还不够吗?”

季渊晚唇角微微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但霍翎的话,终究还是在他心底掀起了波澜。

他忍不住问自己:亲王之位,还不足够吗?

霍翎等待片刻,没有听到季?*? 渊晚的回答,视线重新落回他身上,却只看到一张茫然无措的脸庞。

“怎么,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吗?那我来告诉你答案吧。”

“试想一下,如果今天晚上柳国公的谋划真的成功了,他拿下了哀家和陛下,扶持你登上皇位,然后呢?”

“然后端王会成为太上皇,端王妃会成为太上皇后,柳国公会彻底把控朝政。”

“他们每一个人都曾为你的皇位付出过许多努力,你身为他们的儿子、曾外孙,既然平白坐享了这个皇位,又怎么能够不回报他们呢?可是这样的拥护之功,又该回报多少才算足够呢?”

“你的父王和母妃口口声声为了你好,但是当他们做下这个决定,将端王府和柳国公府拖入无可挽回的深渊时,当真询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