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因为阿尔巴利诺站了起来,故意在肢体语言上注入了些焦躁的痕迹。
他犹犹豫豫地对大家说着:“我很难从这个事故中走出来还因为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我知道那个罪犯不希望我忘记。
那个罪犯会时时刻刻提醒我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在我的余生中,我都会与他相伴。”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这话的语气近乎是真诚的,但也只不过是「近乎」而已。
“他留下了一些……无法磨灭的印记。我一直在逃避这个现实,但……那似乎是不公平的,我应该正视最后的那个结果。”
阿尔巴利诺低声说,他甚至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赫斯塔尔看见牙齿陷进嘴唇,把那片柔软的血肉咬到发白,“我希望我有足够的勇气,就能假设我可以展示”
阿尔巴利诺在这里有一个犹犹豫豫的停顿,其他人大概没想到他会做什么。所以在他做的时候,人们暴发出一阵诧异的、小小的惊呼。
阿尔巴利诺身上穿着夹克,里面是一件柔软的套头衫,下摆宽松。在这个伪装得栩栩如生的、犹豫的停顿之后,他就这么直接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衣服的下摆,把它撩了起来。
自上个月三十日以来的第一次,赫斯塔尔看见了阿尔巴利诺腹部那一串伤疤。
那些刀痕勾连成的字母可能已经拆线快一个星期了,现下依然是臌胀的、红通通的。
十三刀,一个侮辱性质的词语,针脚整齐却看上去依然扭曲,新生的细嫩皮肤因为缺乏纹理而在光照下闪闪发光。
赫斯塔尔永远记得刀没入皮肤的触感,鲜血如何沿着指缝流淌;
当阿尔巴利诺的眼睛在剧痛中涣散的时候,那些笑意仿佛终于消退,但是依然固执地停驻在原处。
“这就是他留在我身上的东西。”阿尔巴利诺低声说道。
注:
[1]本篇标题来自安徒生的一篇童话故事。
[2]布尼尔祈祷文:许多心理互助小组常用的祈祷文,拿「上帝,请赐予我平静,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开头。
舞吧,舞吧,我的玩偶 02
【“你在我身上寻觅的是什么东西,那是否令你感觉到如同归宿。”】
等到阿尔巴利诺坐回自己的座位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的目光依然黏在他身上。
赫斯塔尔熟悉那样的目光震惊,怜悯,这种移情正是维斯特兰钢琴师最缺少的东西。
他下台之后那位姜黄色头发的女士又回到台上,她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显然阿尔巴利诺不管之前参加了几次这种会议,都从未上台发言。
那位女士正在台上请下一位来分享自己的故事,赫斯塔尔的手机低低一震,解开屏锁就看见最新收到的消息弹出在桌面上:“照片拍得真不错。”
阿尔巴利诺这样说。
赫斯塔尔在心中冷笑:其实他一直都有些荒谬的幻想,比如说如果阿尔巴利诺终于有一天被捕了,就很有可能以他的精神问题作为辩护方式
假设他找的律师足够好,或许能被判处在精神病院中终身「疗养」。
赫斯塔尔见过太多以精神问题为由逃离电椅的杀人犯,其中特别有名的一些甚至在狱中或医院中出版了自己的自传。如果阿尔巴利诺沦落到那一步,就肯定会把自己的照片放大印刷在书籍封面上。
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见鬼的自大狂。
正在他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下一个讲述者就已经上台了,那是个身材瘦弱的黑发男孩,看上去面色憔悴,眼睛下面有着深深的阴影。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台上,坐在凳子上面的时候双腿不安地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