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发福,昂贵的西装也收束不住突起的啤酒肚;
在同样稀疏的浅色眉毛和厚重的眼袋之间,嵌着一对灵活的小眼睛,现在那双眼睛里正充满了笑意。
赫斯塔尔感觉到有一块冰无声地滑进了胃里。
或者,那样描述也不甚准确,他感觉到地面上铺着的厚实的地毯忽然间变成了粘稠的流沙,他感觉到墙壁在撕裂,空气中充满无法追溯来处的痛苦呼声。那些东西俯视着他,发出冷漠的嘲笑,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让他的脊背感受到一阵苦痛的战栗。
他感觉到有东西从他的胃里狰狞的生长起来,撕破血肉,从喉管处生长出痛苦而狰狞的枝。
“我爱你胜过众子。”
赫斯塔尔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自己能否维持住本应坚不可摧的面具,而这位「斯特莱德先生」
那不是他的真名,毫无疑问,至少那个在肯塔基教会的神父所使用的并不是这个姓氏
似乎无知无觉,他只是看向赫斯塔尔,脸上依然挂着那种谄媚的笑意。
“我叫卡巴?斯特莱德,这个俱乐部的管理人。当年,汤普森先生把他最喜欢的俱乐部交给我搭理。”现在,对方笑眯眯地说道,“您是?”
赫斯塔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原地摇晃一下,他的膝盖一阵发麻。
他刚刚刚开嘴唇的时候,只感觉到有一个支离破碎的气音被吹了出去,如同一只垂死的鸟飞离他的嘴。他干燥地吞咽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他说。
“您好,阿玛莱特先生。”对方说道,伸出手来与他握手。
对方没有认出他,显然如此。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看上去跟肯塔基那个瘦弱的少年人不再相似,无论是身高、相貌还是口音;
那冰冷的面具严丝合缝到无论是谁都无法轻易窥见他的真心。
他在肯塔基居住的时间里并未留下什么会上传到互联网的纪录。而等他一离开他父亲,就改掉了自己的名字和姓氏。他现在用的是母姓,没人能轻易把他跟当年在肯塔基的那个少年人联系在一起。
于是现在,在这个卡巴?斯特莱德前神父,不知为何成为了俱乐部的管理人
眼里,他就只是一个盛气凌人的有钱律师,那并不奇怪,对方也不会记得受害人的脸。
那多奇怪啊,自己伤害过的人倒是能轻易遗忘。赫斯塔尔自己也不记得能回忆起钢琴师的每一个受害者的脸,可是
“你有多厌恶一开始没能做出反抗的自己?是不是当你杀死他们的时候,你有多快乐,深夜造访你的梦魇就有多痛苦?”
赫斯塔尔注视着对方的笑脸,胸中徘徊着一种几欲作呕的欲望;
有个声音正尖叫着让他逃走,正如他十四岁时的日日夜夜同样。那种自我厌恶的感觉如鲠在喉,告诉他:他和当年依然没有分别,一样脆弱无能,一样恐惧。
杀了他,另外一个声音小声在他耳边吟唱。
杀了他。杀了他。然后你就会得到自由他的手指在欲望的驱使之下针刺般发痒。
而那边刀一如既往地躺在他的衣袋之中,他的皮肤则比森冷的刀刃更加渴求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