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人轻裾飘飘的站在她面前点头应道:“嗯。”

那一刻,穆嫒面色沉重,仿若被判死刑。

烈阳高照。

有人因得救而欢喜雀跃,有人却因诓骗悔不当初。

握在手里的笔不断重复动作,像是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熟悉悦耳的吟诵声传入耳中,如流水过石涧,泠泠动听。

案上茶香袅袅,氤氲缭绕。

孔明留于后世的这首《梁甫吟》,穆嫒以前不会背,现在……

她不仅会,还能倒背如流!闭上眼睛都能给它默出来!

又是一块木板子抄完,穆嫒压住抽筋似的手,取一块空的木板,眼里含着泪。

刘琦害她!

先生罚她抄诗!

一个时辰内要抄好三百遍,她两只手都抄不过来!

以前被罚的时候最多也才两百遍啊……

哭丧一张脸,她可怜兮兮的朝对面闲雅观书的人道:“先生,我手酸……”

孔明自书卷中抬头看她一眼,把案前的清茗推向她,而后继续阅览。

穆嫒看着那杯茶,又看看认真看书的先生,咬咬牙,继续抄诗。

相处许久,她从孔明这里学到很多。

某些读书人渴求的天文地理,兵法谋略,她听在耳中落入眼里,却从来都记不住。

唯独……

唯独不能在先生面前太放肆,她是给记在心里了。

孔明什么都好,就连在算计你时,你看他也是好的,丝毫没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

当初和他在外访友,穆嫒没少被折腾。

之后在某个深夜哭得满脸是泪,凄惨无比地敲响他的房门并主动承认错误后,才改了较明显的惩罚方式。

抄书抄诗,最常抄的便是《梁甫吟》。

但就算抄到手掌颤抖,也比被自家先生设计坑害好!

腿边的木板越垒越高。

壶中茶已所剩不多,窗外的骄阳逐渐西移。

放下手中的竹简,他取了案上的笔,正欲在简上批注,余光所及处,见到一双颤抖地几乎握不住笔的手。

侧头看窗外时辰,复又沉静漠然的提笔在竹简上落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穆嫒心急如焚。

就算她已经笔走龙蛇,写得自己都不认得了,但也抄不完啊!

如果把毛笔换成中性笔,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有得救……

“主公,时辰已……”话还没说完。

就见一人从案上抬起头,眼中含泪,可怜兮兮的看他:“先生,三百遍实在抄不完……”

她的右手还在抖,落在板上的字跟符文一般,让人辨不清究竟写了什么。

取了她案前的木板,他细细看着,辨不出神色。

穆嫒怕被问罪,脑中灵光一闪,随即伸出手去拽了他的衣袖,紧皱着眉,一脸痛苦的道:“先生,我身体有些不适,我,我……”

话没说完就捂住胸口,急喘了几口气,一头歪倒在席上。

一双白皙修长想要拉住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被他衣袖扫过的茶杯倾倒在案上。

清茗四撒,把一旁的竹简染湿,甚至从案上流落在他的衣摆上。

妄想做做样子蒙混过关的穆嫒一听那动静,立马紧闭着眼,不敢动作。

虽然知道此人总是不遵循常理行事,但见到她倒下的那刻,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一时的心绪不宁让他姿仪更加清冷。

“主公?”

他开口,看着倒在席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