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反常的寡言让郑羽无所适从,他转身把散落的演算纸一张张捡起,借用机械的动作平静下来。

“是不是因为吃那个药影响到你的情绪了,”郑羽竭力若无其事地说:“我早跟你说不能.......”

“不是,没有因为什么,我的情绪也没有问题。”江尧几乎在强迫自己开口,“你尽快下船吧,在这里工作也不方便。”

郑羽漆黑的瞳孔中尽是压抑的怒气,他反复提醒自己江尧心理状况不太健康,他几乎无法正常入睡,会喜怒无常是合理的,任何人丧失睡眠都会疯的。

江尧也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不是吗。

于是他妥协着把耐心阈值拨高,“我知道你这次要去的地方很远,我猜是会杀人的对吧,你是又开始害怕了吗,我完全理解,可是,可是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突然就对我这么冷漠,我们才刚谈恋爱呢,时间上还算热恋期····”他的喋喋不休在江尧漠然不动的表情下进行不下去了,郑羽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中夹杂着难以觉察的冷意,“江尧,我现在给你一分钟。要么你跟我说你心情不好情绪不佳,然后给老子认错道歉,说你刚才是失心疯了瞎叫唤;要么咱俩就掰,谈恋爱那事当我没说,这两天就算是陪你玩角色扮演。”

他说完便抬起手腕,盯着表盘上的长针走,长针每划过一格,郑羽脸色便沉一分。

江尧面部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他的内心深处堆积着太多悲酸而痛苦的过往,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将挤进来的郑羽安放在哪里。

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合适,所以在失控之前划下句号也没有什么不可。

长针毫无负累地走着自己的格子,走到原点后又奔向下一次开始,可有的东西在这一刻就该结束了。

郑羽走出房间前甚至没有再看江尧,他抱着电脑走出长廊,夕阳最后一点光晕慢慢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他眨了眨眼,回避着并不刺眼的阳光。

他思索自己那天为什么来,那时他只想找到江尧,告诉他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和我谈恋爱吧。

他知道江尧也是喜欢他的,所以自己抢先表达心意完全没问题。

郑羽想他还是喜欢江尧的,可是喜欢和爱情不一样。他其实是个骄傲且幼稚的人,“喜欢”两个字说出去一定要听见响,不需要对方一定要千倍百倍地喜欢,但起码你得把这俩字接住,然后郑重地说给我听。

这才是爱情的样子。

他从没怀疑江尧的喜欢,但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郑羽无暇探究那些关乎道义与责任的东西有多沉重,有多‘应该’,他只知道江尧心里的那杆称没有偏向他。

这让他感到委屈。

第一次恋爱火速夭折,郑羽觉得烦人透顶,并且用科研人的思维迅速抽丝剥茧,将这次失败归咎于人类失败的进化方向。总之,这是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呔、苯基乙胺、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共同酿成的一次情感冲动。

电脑还是借的孔思修的,他不知不觉走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要去还电脑,于是不得不折返回去。

刚转身,抬头就看到踉跄追出来的江尧。江尧看到他后短暂愣了一下,然后更快地朝他跑来,他从栏杆那头飞跃过来,像是落在水面的飞鸟,让郑羽平静下来的心情像水那样扑腾了一下。

该死,无法自主控制激素的分泌真是人类进化最大的bug!郑羽拒绝再一次做激素的奴隶,所以他很干脆地转身,匆匆往前走了。

江尧追上来很用力地抱住他,郑羽怀里的电脑都被撞飞了,磕在阶梯上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儿。

他几乎无法动弹,但还是奋力挣出一只胳膊,高高扬起想给江尧一个大耳刮子。

“阿羽,”他连呼吸都透出局促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