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了拳,口中发苦。
她这般模样,都是为了那人。
心口涌起淡淡的悲凉和无奈,他知那不是他的情绪。
是她的帝君。
危急关头,小皇帝领着一批凡世的修仙者匆匆赶来。众道士在山脚布下剑阵,霎时间万剑齐发,铺天盖地地袭向二黄兽,连觅儿都来了,红着眼眶撕心裂肺地叫道:「小姐!」
虽此等凡刃只能伤到皮肉,却足够让它们分神,何渠与梓桑抓住机会,合力执剑捅入黄兽最脆弱的眼中。
黄兽痛呼,其声如啸,震得山脚下的凡人双耳流血,纷纷弃剑捂头。
「尔等违逆天条犯我不周,而今又重伤我兄弟二人,就不怕届时天帝降责吗?」黄兽道。
何渠收了剑,拱手作揖,「我本无意冒犯,千年前临泽帝君为救三界于水火,以身作祭开启天机盘击溃魔军,自己却落得身殒道消的下场。还望二位神君网开一面,容我借贵地一用,将帝君救回来。」
黄兽对望一眼,沉默须臾方道:「我等耳闻帝君以身赴死护佑苍生,心中亦是敬佩万分,只是这天规到底是天规,若是天帝追查起来……」
何渠道:「神君只管放心,罪责由我一力承担。」
黄兽颔首,双双消散。
何渠落到地上,断臂尚在淌血,她拖着渡沉剑,一步一步走至程寅面前。
他静静望着她。
「程寅,我这颗心你用了数百年,是时候还给我了。」
渡沉刺破他的衣衫、肌肤,穿透肋骨,程寅面色灰败,视线逐渐模糊,直至再也瞧不清她的面容。
「江洺!」被捆在另一侧的和昌大声呼喝道。
心脏泛起一阵凉意,何渠低头,看见一柄白刃自她胸口穿过。
而后,重重抽出。
她徐徐回身,江洺一副道士装扮,持剑的手还在抖。
她眨了眨眼,脚下一颤,勉力方能不倒下去。
她低声开口,「为了和昌?」
江洺握紧手中的剑,「是为忧姬姑娘。」
「你便是这般报答圣女的吗?」觅儿冲过来扶住她,流着泪大喊,「亏得那日她还曾在夏鱼手底下救过你,你赠的那双臭靴子,至今还摆在圣女房中!」
「靴子……」江洺喉头颤了颤,脑中浮现练武场那日,那女子将一双赤脚踩进他的鞋里,「怎会是圣女?我分明记得她的模样……」
「你与国师一般,都是瞎子。」觅儿哭道,「你看到的那张面孔,是国师亲手从圣女脸上剥下来换给她的。」
江洺心神巨震,愣愣地望着何渠,又望向她胸口的剑伤。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护错了人。
梓桑赤着眼自人群后走出,伸手拧断了江洺的脖子。
江洺眸中水色隐现,似是想说什么,终是未能说出口。
何渠未再理会,她转身,再度抬起渡沉,在和昌声嘶力竭的叫喊中亲手剜出了程寅的心脏。
那心剔透玲珑,原是她的一颗仙心,却平白在他人胸口跳动了数百年。
程寅唇角溢出鲜血,眼前浮现幼时海棠树下,一袭青衫姿容清丽的女子执起他的手,浅笑盈盈地道:「你瞧,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时心中已隐有预感,他不会是她要寻之人。
这些年来,他已自欺欺人了太久。
何渠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施法将其变作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重新放入他胸膛内。
她漠然垂眸,「你将带着这颗石心被困在厄罗幻境中,历经人生最惨痛惘恨之事,循环往复,永无脱身之时。而和昌会伴在你身边,受我鸟族万鸟啄食之苦,欲死不能,永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