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恪冷淡地关上车门,驱车离开。

他不是地球大使蓝文心,他反对一切感动。

半山别墅如凶宅一般幽静,太少客人光临,两只猫再不愿像招财猫那样守在门边迎宾,所以当韩以恪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只有挂钟的响鸣。

小牛窝在窗台午睡,至于小鸡,它习惯在蓝文心的房间休息。主人走后,它便成了房间的新主人,或者它其实并不想喧宾夺主,只是习惯在房间等人回来。

见到韩以恪回来了,它并没有太高兴,两眼一睁一闭继续睡觉,连叫都懒得叫。韩以恪抚摸它的毛发,不知是否换季的原因,掉得有点多,而且小鸡被蓝文心惯坏了,只愿意睡床,导致整张床变成蒲公英繁殖基地。

韩以恪把它抱去一边,戴上口罩清洁床铺。

小鸡一声不吭,望着玻璃窗外的风景,仰头45度看天,略显忧郁,仿佛在告诉韩以恪,自己掉的不是毛,是泪。

更换好床铺,韩以恪被它的演技打动,决定带它看一看主人。

他抱着猫到三楼走廊,尽头有一个带电子锁的房间,密码是6个0。

蓝文心进来的第一天,韩以恪就警告过他不要好奇里面的东西,但他知道蓝文心一定会好奇,一定会进去看,看完之后一定会恨他,一定会因此记他一辈子,正合他心意。

输入密码后,房门“啪”地打开了,靠近门口的灯亮起了一盏。

韩以恪一步步往里走,壁灯一盏盏自动打开,照亮了墙壁的照片,也点亮了房间最深处、占据整面墙壁的大屏。

屏幕处于休眠状态,韩以恪伸指触屏,屏幕登时变亮。

硕大的显示屏被切分为九个镜头,但每个机位都对准了一张床,床上放置着几个毛绒玩偶,其中一个玩偶和小鸡长得很像,小鸡睁圆眼打量这个赝品。

从背景看,这是一间布置相当温馨的房间,至于为什么九个机位都是同一角度,是房间主人的无心之举。

小鸡对着赝品不满地“喵喵喵”,喵了半天,画面一黑,一个身影闪进画面,屏幕瞬间被人影占满,每个画面并列排布,映到入镜之人完整的身体:脚、腿、腰、胸、脖子和脑袋,画质很高清,连鼻尖的小痣也清晰可见。

小鸡瞳孔收缩这不是赝品,是它挂念的小主人。

韩以恪抱它坐进大屏前的沙发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和小鸡一起无声地看屏幕。他眼睛半睁,好像把偷窥当成了放松大脑的游戏。

屏幕里,蓝文心亦侧躺在床,凝望镜头,眼睛里没有什么波动,似在放空。柔顺的头发稍微遮住他眉梢,全无清醒时的灵动。蓝文心此刻看起来像只布娃娃,脸颊仿佛一颗白净光滑的水煮蛋,他记得手感不错。

韩以恪不自觉捏了捏小鸡的屁股,猫烦躁地甩动尾巴。

他们隔着屏幕对视了五分钟,韩以恪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波动在屏幕间穿梭,仿佛他们共处同一空间,他的声音可以毫无阻碍地传达给蓝文心,蓝文心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他试着叫了一声蓝文心的名字。

话音刚落,蓝文心开口低声说话,像真的在回应他。

韩以恪怔了怔,从口型看出他说的是“胆小鬼”。

未等他反应过来,蓝文心坐起身,将他多年来苦心安排的监控模型逐个丢进垃圾桶,每丢一个,屏幕就黑掉一格画面。动作过于快速,小鸡极度不安,对着屏幕喵喵叫,像在经历被抛弃的过程,撕心裂肺。而房间里唯一的人类则全身都在保持缄默,僵硬的缄默,肩膀绷得很直。

不出一分钟,屏幕像熄灯一样全黑了,蓝文心至此宣判这场长达十年的偷窥,正式结束。

整个监控室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屏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