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向东没听到蓝文心的声音,看见他低着头,鼻子几乎要碰地,不久前还说要当家里的山大王,现在却成了败走麦城的关二哥。

蓝向东淡声说:“你回家休息吧,整理一下,明天来医院的时候带点她的换洗衣物。”

回到家已是深夜,蓝文心在沙发上瘫坐了一会儿,思考自己的去路。

他口头上欠了韩以恪不少公关费,但韩以恪没找他,他也不打算还了,人在艰难的时候首先要替自己做打算,韩以恪这么多钱,再问他要就显得小气了,而且这回是韩以恪自作主张地分手,于情于理蓝文心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更何况,假如蓝家赶他走,“蓝文心”就从此在世界上消失了,无论网上风评如何,蓝文心从一个污点变成了一滴水珠,不过片刻就消失于无形。手头上的积蓄,估计可以让他在外面勉强过半年,他需要找份工作,换个身份生活。

二十四岁,正是前路迷茫的时候,蓝文心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思维导图,分别列出每个选择导向的结果。

例如:离开蓝家奋斗拼搏街头卖艺被人发上网沦为笑柄活生生饿死。

又如:离开蓝家隐姓埋名归隐山林种菜耕地不懂农术活生生饿死。

再如:离开蓝家潜心创作穷困潦倒活生生饿死。

真是条条大路通屎坑。

蓝文心低落地回房间,白天的事故留下了一堆纱布绷带,他心事重重地将地面打扫干净,忽然瞥见地上有只老旧的电子手表,很眼熟。

蓝文心捡起来看,是他小时候戴的手表,后来他戴着去游泳,手表报废了,被他随便丢到储物柜里。

手表后盖有修理过的痕迹,蓝文心按了按开关键,手表仅剩一格电,屏幕停留在录音功能那一屏,有几段音频,均录于十年前。

蓝文心点开其中一段音频,寂静的房间响起断断续续的琴音,他想起这是在关海家学琴时记录的音频。

那时关海经常挑他的刺,质疑他弹错音、弹错节奏。蓝文心不认为自己有错,虽然一遍遍地练习,但他悄悄打开录音,每晚听白天练习时的音频,腹诽关海的耳朵有了大问题。阴差阳错之间,把练习时的对话录了进去。

“文心,你妈妈说你不肯吃饭,是这样吗?”

“我没有胃口。”

“你觉得你软绵绵地弹出这段旋律,我不倒胃口吗?”

“……”

“继续……力度加强。”

旋律重复了几次后,蓝文心说:“我觉得我没错呀。”

“你这种学生我见多了,天份一般,自视甚高,弹两回就认为自己出师了,能上台了,结果一上台就露出马脚,出去可别说是我教的。”

蓝文心被呛得哑口无言,接下来便一直沉默地弹,一堂三小时的钢琴课结束后,他对关海说完“谢谢老师”就跑出了琴房。

手表里响起很轻、很压抑的哭声,持续敲击着十年后蓝文心的耳朵。他眼前浮现出过去躲在洗手间哭泣的场面,自己的那条洗脸巾总是湿的,沾的多数是泪。

蓝文心听得眼睛湿润,想关掉音频了,下一秒却听到手表传出另一把声音

“喂,擦擦眼泪。”

蓝文心擤鼻子,说:“我没哭,我在流汗。”

“室内空调已经开到17度了。”

“我要离开这个讨人厌的地方。”十年前的蓝文心说完这句话,跺跺脚跑远了,一周后也的确远走高飞。

蓝文心怔怔地听着这段录音,反复拉到最后听那番对话,莫名出现的人、莫名出现的声音,在他心里有了确切的形状。

他呼出一口气,躺倒在床上,看见床头柜上码着一排整齐的迷你动物摆件各式各样的动物,他每年生日都会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