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她被罰抄《大梁律集》時,本還想著尋個識字的丫鬟代替她抄寫一通敷衍了事的。
誰知宮裡竟派來個鐵面無私的嚴肅女官,連好處都不肯收,隻監督著她一筆一劃將整部律集抄寫下來。
且那女官還特別嚴厲,一點休息的時間都不給她,接連幾天下來,她的手腕都幾乎斷了。
除此之外,父親魏國公和兄長徐承宗也因她受到牽連,受杖責五十,到現在半個月過去,都還下不了床。
“姑姑,您想想法子罷……如今咱們徐家哪裡還有娘娘您當年正位中宮時的氣派?”徐妙華滿腔義憤。
“再這樣下去,咱們家恐怕連魏國公這個世襲罔替的爵位都要丟了。”
開國功臣裡因罪被剝奪爵位的數不勝數,她這說法還真不是毫無根據的。
徐後忽然笑了,“當年我從坤寧宮搬出來時,你也才剛出生不久,你怎麽知道當年是什麽情況?”
她對這個容貌、性情都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侄女有著極大的耐心,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簡直與她平日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模樣判若兩人。
徐妙華微微語塞,支吾著說:“總之,如今咱們家是大不如前了。”
她雖沒親眼見過,但也從長輩口中聽說過不少當年“徐半朝”的盛況。
在她看來,魏國公府就是從她錯失太子妃之位開始徹底日落西山的。
可她卻不明白,徐家真正沒落的原因是來自皇帝長年累月對勳貴世族的製衡與打壓。
哪怕徐家再出一位皇后,也不可能恢復永順朝時權傾朝野、呼風喚雨的盛況了。
徐妙華又拉起姑母的手,“姑姑,聽說薑太后與衛淑妃近來時常宣召適齡的世家貴女入宮,想必是還是要給東宮添人的,求您也幫幫我罷。”
即便上回被當眾責罰,可她還是一心想要入宮,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有任何法子能挽救大廈將傾的魏國公府了。
聽她同時提起薑太后與衛淑妃二人,徐後臉上閃過刹那的猙獰扭曲。
若不是她們,若不是這兩個毒婦當初百般挑釁示威……她又怎會神志恍惚之下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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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行宮,晏清殿。
楊滿願這一覺睡得格外酣暢,直到天黑才醒來。
殿裡沒有點燈,她緩緩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
蕭琂靜靜地坐在床榻邊,坐姿挺拔,皎潔月光籠在他俊美無儔的臉龐上。
楊滿願撲進他的懷裡,還用腦袋蹭他的胸口,“子安,什麽時辰了呀?”
“酉時末了。”蕭琂揉了揉她綿軟的小肚子,“願願餓了罷?”
“嗯,確實有點餓了。”她剛睡醒,聲音軟綿綿的,“父皇呢?他怎麽不在?”
她記得方才午歇時皇帝公爹是留下來了的,她還好像還在夢裡扇了他一耳光……
應該是夢裡沒錯罷?楊滿願悄悄咽了口唾沫。
冒犯君上、傷及龍體可是大不敬之罪,輕則斬首,重則株連九族。
她應該不會真扇了當今聖上一耳光罷?
不管是不是夢,她都開始懊悔自己近來的松懈疏忽了。
無論如何,他都是掌握無數人生殺予奪大權的帝王,她怎麽能真的隨心所欲呢?
蕭琂沒有回答,濃稠夜色中,他眸底有晦暗幽深的暗流湧動。
默了須臾,他朝外吩咐傳膳,又慢條斯理地用發帶將她披散的長發綁好。
聽見動靜,守在外頭的宮人迅速進入殿內,有條不紊地點燃四周的宮燈。
霎時間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另有一批內監魚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