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石砖街角那些戴着三年未洗的毛线帽嬉皮士,何靖只是胜在有瓦遮头。

只好来商区寻寻觅觅。

搬沙包抬冰鲜,贩毒卖枪杀人灭口,蹲牢越狱勾当做尽,找工作对何靖来说不存在任何膈应。

他走到十字路口,瞥见一间写着“台湾之光”的饭店在招助理厨师。

推门进去,两秒扫视完厅堂八张方正木桌。浓郁肉臊混杂咸鲜海味在店内四溢,倒是能勾动几分馋虫。未到饭点时间,零散坐着三两台客,清一色东方面孔。

一个出头的年轻男人大喊了声欢迎光临。

“先生,吃饭吗?”他走到何靖面前客气询问。

何靖开口,“我是来应征助理厨师的。”

“台湾人?”年轻男人用国语回问,目光带着惊奇,打量人高马大的何靖。何靖轻笑,“不是,广东人。”

“会讲闽南话吗?”

“一点点。”

“那正好”年轻男人让何靖稍等,穿过左边半截布帘下的走道。半分钟后出来一个身穿厨师服的矮胖男人,酒糟鼻红彤彤,用腰间围裙擦拭双手。

见到何靖瞬间怔忡,“是你要应征助理厨师?”

何靖点头。

老板姓徐,今年五十岁,与老婆一起来法拉盛开店八年。生意总是不愠不火,但勉强能图个三餐温饱。原本的助理厨师跑去三藩市投奔亲戚,嫌弃此处赚不到钱,老徐不得不重新招人。

他让何靖到后厨试做了一道菜。尝过之后当即拍桌,决定录用。瞥见何靖一身光鲜打扮,再三与他确认薪水真的可以吗,不要来干两天嫌辛苦就跑了。

从第二天开始,何靖换上白色厨师服,在后厨为老徐打下手。厨房只有一条镬线,两个炉灶,与人等高的嵌墙大蒸锅落在最后边。老徐人矮手快,臂力与年纪毫不相衬,颠勺甩锅格外麻利。水案上杂打荷自然都由何靖负责,老徐见他态度认真颇为惊讶,时不时还传授几招秘笈。

店内招牌全是经典闽南菜色,何靖没做过好歹都吃过。食材由收银兼老板娘每日亲自采购,只做午市晚市,周休一日。这样的工作节奏合何靖心意,早上空出的时间还能在家打拳。

他嫌在美国日子太过无聊,第一个月就买了个带脚靶的沙包。

初次在店里见到的年轻男人是老徐外甥,叫李锦,今年岁。何靖听完他介绍名字,送了他一个“酱油”的外号。

老徐查看了何靖证件,“你妈是后妈吧,居然让你叫大柱?”

“……你叫我阿靖就行了。”

李锦问过何靖,为什么你叫蒋大柱,却让我们喊你阿靖。

何靖随口杜撰,因为我喜欢金庸。

老徐哈哈大笑,志同道合哎,我的偶像是尹志平啊。

“舅舅,那个号桌的卤肉饭好了没有?客人催得很急啊!”

“干你娘啦,催什么催,卤肉不用收汁的啊”老徐锅铲一递,“阿靖,你帮我先随便炒两下啦,我肚子痛啊。”

“你怎么天天肚子痛?”何靖转身接过锅铲,顺时针搅拌锅内浸满佐料香气的卤肉。

老徐擦着手往洗手间走,“年纪大了到处都松啦,你哪里懂?”

何靖抬锅上灶沿,半圆形锅铲勺起色调浓稠的卤肉添入盆口大的瓦锅内,咕咕小火继续炖煮。手势轻舀,最后半勺均匀铺在已经装好米饭的椭圆碟上。

“酱油”何靖喊了声李锦,结果没人来应。怕客人催得着急,他直接端起碟子从厨房迈出,长腿阔步,走到号桌前。

“卤肉饭。”

“哎你等一下。”

何靖转身,望见黑色贝雷帽的女孩一身皮衣皮裤,满头细卷时髦洋气。典型亚洲人面孔,语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