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汗湿的眼黑得发亮,视线却没什么焦距。
等了几分钟,方锐试探性地问:“我是谁?”
庄忖羽看看他,又看看颜寂,不回答。
方锐推推他的肩膀,问:“什么是打扰你睡觉的烦人精啊?”
庄忖羽忽然抿了抿嘴角,再次看向颜寂。
方锐挡住他的视线,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庄忖羽忽然甩了甩头,像是想要清醒过来。他摁住自己的太阳穴,又因为疼痛而不得不放下手,非常坐立不安。
方锐见状开始诱哄:“这里很安全,你看,旁边两位都是医生。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些信息,希望你配合。”
庄忖羽并没有被安抚住,相反,他越来越焦躁,抱住膝盖试图缩到椅子里面,但椅子根本容不下他这么个长腿长手的大个子,所以他大半小腿都挂在外面,显得滑稽又可怜。
地下室灯光比较暗,装修简陋,空间又逼仄,本意是为了在无形中给受试者造成心理压迫,可现在方锐忽然有点良心不安,似乎他们在聚众干虐杀小动物之类的见不得人的事。
前几十个撑到药物逼供阶段的人,在接受注射后都表现得比较平静,因为药物本身就含有镇定成分,会在一定程度上麻痹神经,从而步步击溃潜意识里的坚守,但庄忖羽目前的状况不是很正常。
方锐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眼神询问姜潜,姜潜说:“再等等看,他的反应不像是出了生理问题。”
方锐沉默了一下,等了几分钟,蹲到他面前慈眉善目地诱导他开口:“我们是军方的人,不是坏人,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些信息,这对我们的任务很重要,能先告诉我你是哪个部队的吗?”
庄忖羽能和他对视,但就是不开口。
方锐尝试好几次未果,于是换了种方式,揪住他的领子,换上一副恶人模样,强逼他开口说话。
庄忖羽坚持了不到半刻钟,逐渐开始能吐露一些信息,但他语义含糊,光是基地地址就换了好几种说法,最离谱的一次还告诉方锐基地在青藏高原,方锐强忍着没笑,又盘问起他的家里人,结果问谁都得到一样的答案,庄忖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说:“都死了,我家里没人。”
他的手指掰紧椅子扶手,浑身一直紧绷着,眼睛虽然不和人对视,但看得出来目光游移不定,这样的状态放在真正的敌人面前,很难让人相信他说的信息具备真实性。
他还不会伪装,这很正常,但能做到这样撒撒谎,也算得上不错。
方锐问了个大概,忽然对颜寂说:“他之前总看你,要不你再试试?”
颜寂轻点了下头,走到靠近庄忖羽的地方,正打算说话,手猛地被庄忖羽攥住。
“我…我害怕。”庄忖羽口舌不是很清楚,眨眼速度也很快,颜寂看到大颗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出来,代替汗水濡湿他的鬓角。
颜寂皱了皱眉,维持这个姿势问:“这是哪里?”
“这是…这里是…我……”庄忖羽用另一只手捂住脑袋,重心不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拉紧颜寂的手,无助地望着他,颜寂都还没开口问,他就主动说:“我…我说,我都告诉你,你能不能陪陪我。”
庄忖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神经药物让他意识紊乱,他恍然回到幼年,小小的他很怕黑,夜里熄了灯,就会想起白覃红着眼睛告诉他“你爸爸不在了”。
白覃没有给他编造“爸爸去远方”的故事,于是他很早就接触到“死亡”这个概念,也许是本能对死亡的恐惧,也许是黑暗总让人情感脆弱,那段时间他整夜整夜睁着眼,念了千百遍,想要有个人来陪陪他,哪怕是施舍一分安全感也好。
那时候情感枯竭的白覃给不起,但他依然固执地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