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徒痴痴笑着,回忆起五年前城墙之下那抬眼后的惊鸿一瞥。传言那位帝王宠臣貌美如夜空高悬月,清尘而又孤冷。被众臣簇拥着站立于城台上,难以即的重权高位让他的存在更是充满了神秘旖旎的风评。

“……还得是裴相。”他暗暗想。

轿辇稳稳在医馆门口停下,小学徒正要上前开锁,忽然听到院外墙角边柳树下传来了几声异响,风中好像有团模糊不清的黑影。他动作一顿,惊道:“谁?!谁在那儿”

“别喊。”

钟抚立马出声制止,快步走过去,一把扶住了树下摇摇欲坠的人。黑色斗篷中清瘦的身体剧颤不止,他掀开面纱,只见映入眼帘的那张久违的熟悉面容竟是毫无血色,皓白齿关紧咬着下唇瓣,唇面惨白。

“快!快过来!”钟抚踉跄着将人扶稳,慌忙道,“快来帮忙!”

“钟老……”

裴钰竭力强撑着的意识在见到故人后终于得以放松下来,但左手仍死死地按在坠疼欲裂的小腹上不肯松开。

大腿根已然有腥热的液体蜿蜒而下,似在昭示着宫腔中的柔软胎息正在悄然流失。

他整个人软倒在及时赶来的小学徒怀中,纤细睫羽震颤,被冷汗漫透的墨湿鬓角宛如水洗,凌乱柔黑的发丝紧贴在脸侧。嘴唇微弱嚅动,不时发出缓重绵密的喘息声。

极致的濒死苦痛浸染下,眼前这张清美失神的脸愈发透露出不真实来,学徒僵愣着,怔怔好久都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直至一声刻意压低声音的怒斥将他喊醒:“快些进来啊!蠢货!”

裴钰被抱到里屋床上躺好,一条暖和的软被盖住了狼狈的下半身。肚腹里的阵阵绞痛让他控制不住地使力用手掌按紧肚皮,眼前几度晕眩发黑,昏死之际又被腹中抽疼给弄清醒,张口尽是混浊湿热的吐息。

“丞相快松开手,别按太紧。”

钟抚见状连忙将他的手移开,两指抚上腕间脉络,同时招呼站在床边怔愣着迟迟未有反应的小学徒道:“去准备热水,生好火。稍会我给你药方,去煎药。”

“……这呆子。”眼见人同手同脚地离开,他又忍不住低骂道,紧皱起眉。少顷才舒展开来,松了口气。

“好像出血了。”

裴钰忍着痛艰难挪动了下身体,只感到双腿间分外湿滑黏腻,很难受。

“容老夫先看看。”钟抚轻声道。

一掀开软被,雪白床褥中果然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

“丞相劳累奔波至此,难免会有小产征兆。”

他边说边取出几根银针,解开裴钰透湿的衣衫,精准扎至腰侧穴位中,而后熟练地拿出纸笔写药方:“幸好邓离提早来向我讨了药给你,不然这胎息难保。”

听此,裴钰紧绷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些许,无力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哑声说:“多谢钟老。”

钟抚写好药方,倒了杯热水将裴钰扶起,递到他唇边,问,“这孩子,就非要不可?落了它不行?你身子弱,日后生产怕是还要遭大罪受。”

“不落。”

裴钰摇摇头:“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有亲生骨肉了,哪怕这是……”话语蓦然一顿,他又道:“我一向容易心软,钟老又不是不知。”

“哪怕这是那小狼崽子的种?”

钟抚气哼道,“枉你还为保这皇室江山险些付出性命!这父子俩真是害你至深!若是那年你没救他,如今何苦沦落成这副惨样?”

当年元宏彦病魔缠身还沉迷荒淫,几乎将朝中事务所有的处置权都交到了裴钰手中,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只有裴钰能入皇帝寝殿中面圣。太子无能不成事,只要元宏彦一死,他大可以假传圣旨随便扶个傀儡废物上位,到时必定只手遮天、权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