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竹把从小卖部买的驱蚊水递给他:“发个消息给她吧。”

“给谁?”

“……给学生。”

顾沅砚不自信道:“她会回我吗?”

“试试看吧。”见顾沅砚不接,沈宵竹索性亲自替他喷了几泵花露水:“都急到亲自跑来到处找了,还怕她不回你消息?”

顾沅砚被铺天盖地的花露水味熏得呛了几声,点点头,给董秋雯发了一条试探性的消息。

一阵急促的晚风掠过人工湖,裹挟着叶子和空气里的沙土袭来。

顾沅砚打了个哆嗦,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半晌,他“啊”一声,急忙扯了扯沈宵竹的袖子:“她回了!说在儿童乐园区,我们过去吧。”

沈宵竹迈着步子,矜贵地落后他半步,一手揣兜,另一边袖子任顾沅砚扯着,休闲夹克的长袖被扯得长过了手,领口歪歪扭扭,一侧脖子大敞,另一侧领子像皱巴的咸菜一样堆叠着。

到了晚上,在外疯玩的野孩子被家长一个个喊回了家,儿童乐园区空无一人。出于节能,物业把灯也一并关掉了,此刻黑黢黢一片,只有角落的秋千边还剩点微弱的光。

是董秋雯手机的光,随着秋千一晃一晃的,朦胧映出一张郁郁的脸,眉随着眼皮一起垂落,嘴角下撇,充斥着某种极度压抑下的、快要爆发的不安定。

董秋雯听到脚步,打开手电筒照向他们,轻笑一声:“来得这么快?”

顾沅砚故作镇定:“正好在附近。”

“这样啊。”

顾沅砚说:“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怎么样,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不怎么样。”董秋雯握紧秋千的绳。

“去看医生了吗?”顾沅砚努力顺着话圆下去:“病拖久了可不太妙。”

董秋雯冷哼一声:“生病是我妈给我翘课找的借口吗,还挺好听。”

顾沅砚故意作恶狠狠状:“好啊你,原来这几天是翘课了。”

“……早就不想上了。”董秋雯说,脚尖点地,秋千的链子带动着她晃起来,吱吱呀呀地响,在四处无声的儿童乐园区显得格外突兀。

顾沅砚没问她为什么不想上课,反而问:“是因为我上得不好才不想来,对吗?”

董秋雯无奈,放下手机:“……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受够了无休止的考学,也受够了没日没夜的练功……事实上我根本不喜欢这一行,也恨透了对着别人演戏。”

顾沅砚怔住,终于明白之前给董秋雯上课时的违和感从哪里来的了。

在他的印象里,董秋雯一直算省心的那类学生上课很配合,一点就会,课后也从来不需要他督促,只是和其他学生不同,董秋雯的听话省心更像一种按部就班式的完成任务,像一个因外力传导而转动的齿轮,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想法。

董秋雯说:“有个词叫及时止损,我想我应该停在这里,再继续下去也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