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便放松了身心,毫无戒备地将自己托付。

黎昕确实太累了,在调查的过程中,他已然隐约感知到真相并非是他愿意见到的,但他仍然强迫自己压下心头那根绷紧的弓弦,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傅彦山熬了一个又一个通宵。

现在一切已成定数,黎昕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仿佛断裂了一般,在崩溃之余也给他带去了深深的无力与疲惫。

傅彦山垂眸望着怀里逐渐熟睡的面容,轻轻地用指腹替他擦去眼角泛滥的泪光,而后,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地在他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之后针对黑警的清扫行动因为有傅家的助力而变得方便许多。

傅彦山卧底十余年,身份已经十分复杂了,加之,在这些年里,他多次违抗上级命令,常常独自计划行动,毫无纪律性可言,虽说他的判断往往比上级的指令要准确许多,但上面仍是认为他已经失控,对他失去了信任,故而他也不敢贸然将收集到的证据上交,以防被人反咬一口。

好在因为裴朔被捕的事情他与秦天海警官有过一些交集,秦警官曾暗中向他求助,希望他能看在同门的份上,想办法保裴朔一命。

虽然救援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但秦天海仍是对他感激有加,而傅彦山也多了一个在警队内部可以信任的人。

他将收集到的关于黑警的证据秘密传送给秦天海,并请他务必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秦天海也不负所托,与他通力合作,费心劳力,终于突破层层阻碍,将这股潜藏在警队中的黑暗势力给连根拔除了。

傅彦山恢复身份回到警队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十多年来他冒着生命危险掌握到的有关秦镇海在A国目无法纪、兴风作浪的证据尽数上交,其背后庞大的资本助力亦是因此而土崩瓦解。

至此,A国最黑暗、最邪恶的一支势力彻底落败。

警方对秦镇海实施抓捕的那一天,傅彦山与黎昕同在现场。

他们穿着笔挺的制服,执枪上膛,以车门为遮掩,单膝跪在警车旁,警徽在胸前熠熠,而秦镇海则狼狈得犹如丧家之犬。

他做梦也没有料到一切结束得这样猝不及防。

秦镇海是在睡梦中被手下叫醒的,围剿的警车已经在他的宅子外围了一圈。

仓促之下,秦镇海来不及穿衣收拾,只匆匆套了双拖鞋便冲往了地下室的密道,可他刚走两步,却又想起了被他安顿在后院小楼里养病保胎的裴朔。

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用力推开随行的手下,不顾众人阻挠,疯了一样要去抢人,终于在距离小楼咫尺之遥处被警方捕获。

当几名警察合力将他压制着按倒在地时,秦镇海的眼睛仍不甘心地盯着小楼二层那个发出微弱灯光的房间,仍然在奋力挣扎,似乎这样便可以冲破禁锢,去到那个人身边。

傅彦山与黎昕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秦镇海衣衫不整却还一片痴情的模样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然而他们谁也不会对他表现出同情。

裴朔在楼内护工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出来,他的肚子更大了,单薄的睡袍根本遮掩不住,他也更瘦了,露出袖口的手腕瘦骨嶙峋,乍看如同一截枯木,原本充满朝气的俊野面容变得苍白憔悴,眼眶青黑,脸颊深陷,周身都散发着沉沉的暮气,若说他得了什么绝症,行将就木,都不会有人怀疑。

他神色漠然地从秦镇海面前走过,对他的呼喊声置若罔闻,似乎全然将他当成了一粒可有可无的灰尘。

黎昕默立一旁,神情有些复杂,他原本对裴朔是很唾弃的,他不能原谅裴朔的恩将仇报,也不能理解他的自甘堕落,小腿上的枪伤似乎仍在隐隐作痛,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再次见到裴朔时,要对他投以怎样鄙夷的眼神。     43⒗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