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威没有察觉,声音依旧洪亮如钟,“不满意又能爪子嘛?我勒个儿子,从小到大就很有主见,合适的女娃儿一大把,他非要选这个,就依他噻。”
然后他开始笑,笑着一迭声说了几句“没有没有没有”,像是什么谦辞,说完之后,杨不烦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全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本来是闲言过耳,杨不烦还是下意识退了两步,余光里瞥见阿姨一脸尴尬地看着她。
她绕过巨大的山水屏风走过去,悄声跟阿姨说她走了,阿姨点头,第一次没有留她吃饭。
走了很久才走出小区,杨不烦看见一个雪茄馆,鬼使神差进去买了一支最贵的。第一次知道雪茄还能论支卖,等剪完点燃后,她才走出去。
她蹲在路边,学着江国威那个样子,抽一口,再一口,想象自己是成功企业家,管理百亿公司,一天点十个男模。那个劲儿“噌”就上来了,仿佛往体内注射了两针睾酮素,人都自信起来。
可那个烟雾滚过口腔,往喉咙里去,顿时像有鸭嘴钳在旋转跳跃,她忍住不适抽了第二口,沉默了一瞬后,就疯狂用后脑勺砸墙了。
她把雪茄竖在眼前,静静看着它燃烧,仿佛给自己上香。
真是有种刀叉切泔水的美。
她泄气地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穷与富中间隔着无形的墙,高墙之内,连条狗都有响亮的姓氏;而高墙之外,芸芸众生不过是一堆无足轻重的数字。
墙内墙外是没有通道的,无论如何都会各自回归,成为泾渭分明、不可逾越的两个阶层。
就像这支不属于她的雪茄,就像另一个不匹配的人。
杨不烦回到妈妈住的酒店,路上给江其深发了消息,说晚上陪她妈住酒店,不回家。
江其深打电话来,杨不烦挂了,发消息说她要睡了。
其实她人还在外面,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她只是不想接电话。
江其深:【怎么不住家里?】
杨不烦:【我妈说不方便】
江其深:【明天安排一起吃个饭】
杨不烦没有答应,所以也没有安排,因为她妈第二天一早就坐高铁回家了,家里二百来张嘴,她爸一个人忙不过来。
送走妈妈,杨不烦回到家,想起还有一节游泳私教课没有上,给教练发了个消息,就带着装备去了会所。
她老家完美村不靠海,从小游泳学得一般,长大了想修正一下泳姿,才报了小区的私教课。
上完课准备回家了,教练却跟着她往外走,胸肌一抖一抖的,问她要不要续卡,现在优惠力度大。
杨不烦摇头。
教练还要纠缠,杨不烦说:“以后不住这里了。”
游泳课学完了,整个生活都变轻松愉快了。就像靴子终于落地了。
江国威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
以杨不烦的攒钱速度,要在深圳付首付可能要二十年,一套全款房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何况,江国威的别墅一份装修图纸85万,房子都是1:1装修……
如果她甘心当一条在鲸鱼肚子下吃漏食的吸盘鱼,寄生在这个家里,随便汲取一点儿热度与养料就够她一家子好好活着了。
只是她的注意力放错了地方。
因为人生不是只有光鲜亮丽的物质生活,她不想再蹲在楼道等人和消防栓说话,不想让他们的意志总是在任何时候高于她、决定她,那样的感受跟优裕也不沾边。
江其深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昨晚外宿的某人正在收拾东西。
消息不回,让安排吃饭也没个交代,下午他还在想,既然要体检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公司有匹配的高端医疗,不必排队浪费时间,她在费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