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何必刻意做出这副结交闲谈的样子。

此举,不像是纯粹为方才马车吓坏了孩子的事的抱歉,倒像是另有所图。

若是真死了人,萧璟多费些心思还说得过去,如今人好好的,他做出这副姿态,实在罕见。

那赵琦在一旁暗暗打量。

郎中瞧过婆婆的伤并无大碍,正了骨后,如实说了伤情。

“无甚大碍,一两个月便能正常行动,养个百天也就痊愈了。”

婆婆听罢稍松了口气,又忧心这百日里自己不便行动,给云乔更添麻烦,愁得叹了声气。

边叹着气,去接萧璟怀里的小娃娃。

“过来让婆婆抱着,瞧瞧这小脸蛋,哭成什么模样了……”

婆婆说着,从袖中抽出今日出门时,云乔拿给她的帕子,给小丫头擦拭脸蛋上的泪痕。

那赵琦顺着婆婆动作,瞧见了帕子。

当即又看了眼小丫头细细打量,跟着脸色微变,霎时明白了过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是殿下寻到那人送上了门来。

赵琦心下一惊。

小娃娃被婆婆抱在怀里,正撇着嘴不满地瞧着萧璟。

“坏蛋!”小丫头没忍住,又骂了句。

扭过头来,趴在婆婆背上哼唧。

“婆婆,娘亲不许摘帷帽的,怎么办嘛……以后都出不来门了……呜呜呜……都怪他们……婆婆……”

小丫头年岁小却敏感的察觉萧璟就是故意摘她帽子的。

她那小脑袋瓜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何摘自己帷帽,只记得云乔的警告,知道摘了帽子再也出不了门,这才一个劲地生气骂人。

婆婆惯来心疼她,平日里就宠溺娇惯,听着她哭,此时心都挤到一块,可怜心疼得紧。

忙哄道:“哎呦哎呦,莫哭了,乖乖儿,哭得婆婆心都碎了,放心放心,婆婆跟你阿娘说,不是我们乖乖自己摘下的……”

萧璟听着那小丫头哭着说的话音,也猜得出云乔让女儿外出不能摘下帷帽,防的是谁。

他唇角浮过嘲弄讽笑,又瞬息消弭。

扫了眼前头驾马车的护卫,同那婆婆道:

“劳烦您指着路,您腿脚不便,在下让马车送您回去。”

婆婆听罢,还道这贵人真是好心,连连道谢。

“好好好,公子生的菩萨相貌,人也真是好心呢。”

边说,忙就给车夫指了去往家里的路。

*

百花巷里宅子中。

云乔刚刚收拾打点好家中行李物件,累得腰肢酸痛,香汗也湿透了衣衫。

她捶打着后腰,脱力坐在树下刚摆好的摇椅上,也顾不得去净身沐浴,累得仰倒在椅子上头,气喘吁吁。

搬家打点太费体力,云乔身子养了数月虽是康健不少,却还是难免疲惫。

她抬起手臂拿自己宽大的衣袖遮着眉眼,阖眸歇息。

树影错落洒在她身上,碧蓝色的夏日纱裙轻薄。

摇椅轻晃数下,没多久,人便沉沉睡去。

此时安稳睡沉的云乔,全然不知江南安逸的生活,就从今日,戛然而止。

那些翻滚折磨的过往,又将再次回潮……

也许是女子天生的预感使然。

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萧璟的云乔,今日居然梦境了他。

梦中金銮御殿,深宫内院。

他似是身登帝位,周遭百官朝拜,众人俯首。

她好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听到那些声声礼唤和山呼万岁。

江南市井和长安宫城,好远好远……

姑苏城卖绣品为生的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