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切开缝合器操作时候的刮擦或者牵动,也可能是肿瘤剥离开心肌上面错综复杂的血管时,血管壁太过脆弱经不起操作引起的破裂,现在胸骨已经被撑开,暴露着猩红血肉。
“延伸到下面都破了,整个瘤子原来从后部挤压了右心,瘤蒂长得堵塞周边血管,估计是剥离瘤体的时候弄到的,”林远琛说着,出血已经控制住了,术野在吸引器的抽吸后渐渐恢复清晰,“你看,上腔静脉这里还有后面分支动脉,出血点,看到了吗?”
没有感情地点头。
“侧后都破了。”
“对。”
林远琛看了一眼器械护士,又对着陆洋平静地说道。
“缝。”
“什么?”眉头皱起,陆洋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
“持针器拿着,缝合血管,”林远琛的语气始终都是冷淡着,每句话都是命令的口吻,这一刻无比熟悉,没有多余的废话和感情。
陆洋以为只是要自己来做个助手,听到他的要求,当下就变了脸色。
“我不会。我跟您说过的,林主任,我快两年没上手术台了。”
陆洋看着他,没有去接递过来的东西,口罩遮住脸庞,只有视线直接,早已经不受控制的复杂与怒意在目光里翻涌,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师。
“我全都忘了,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了,这样操作对病人也很不负责任。”
“那就从现在重新开始学,病人现在就躺在这里,你要是再多一句废话,就给我滚出医院!”
屈辱是唯一真实的感受。
手术室里只有体征稳定下来后,仪器平稳的声响,没有人说话,空气都压抑着凝滞了一般沉重。
林远琛直视着他的目光,那双眼眸在对着自己的时候,好像始终都是高高在上的俯视,陆洋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感受,也许在林远琛眼里无论任何时候都无比幼稚,又一文不值。
他曾经濒临崩溃的压力与疲惫,他后来承受的委屈与迷茫,再之后沦为笑柄和被议论的弃子,在他曾经的老师看来可能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陆洋低下头,最后还是接过了递来的器械,外科口罩的掩盖下是一个惨淡的自嘲的笑。
在林远琛作为助手的配合下,谨慎地吻合起破口。器械在无影灯下仿佛闪烁着银质的光感,比发丝还要细密的缝线开始迅速地穿梭。
脑子里的所有想法仿佛都被清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着,手指指端压迫的地方配合着进针收拉一点点后退,力道恰当,针眼间隔均匀,缝合紧密无误,打结又稳又快,手指动作翻飞敏捷,快得几乎无法被仔细看清,一切熟稔得都像是肌肉记忆的复苏。
他在手术台上的所有动作,满满都是林远琛的影子,持针的习惯,缝合的方式,速度,节奏甚至连伏低下身体的角度和姿态都一模一样。
“剪刀。”
但在这一刻,陆洋才真的有了实感。
手上的感觉只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他真的离开心外太久了,即便是刚开始的那半年里他也没有荒废过练习,但外科手术术者真正的成长唯有在手术台上,他已经偏离这条道路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