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笑意有些苦涩。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妈没有离开。”

“就像以前我做作业遇到不会的,我都会下意识拿起手机拍题目发过去问她,她有的时候很忙就会说她不会,让我问别人,我就会缠着她让她问旁边的医生。”

“刚才我也差点这样做,微信拍了照,才想起来......但我觉得她一直在陪伴我,当时我们因为留不留在武汉读书吵架,我就赌气一定要在外面成为出色的医生,只要一直坚持做下去,她一定会看见。”

听着这些话,恍惚间让陆洋觉得时间好像真的过了好久,一开始在急诊看到的那个有些慌乱局促的身影,在闹事的家属面前控制不住出手,在职场险恶的考验里莽莽撞撞的女孩子已经变了很多,性情、语气都仿佛真的有了大人的模样。

陆洋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对啊,她一定会看见的。”

人并不是一定要走出伤痛的。

我们可以铭记着痛觉,将所有的伤口轻轻掩埋,不去期盼开花,也不去期盼发芽,就这样遥望着这片覆盖在创伤上的土壤,雨露阳光,顺其自然,也许经年累月,某一天回望的时候,这里就会有一片清脆稚嫩的草坪,也或许积水成泉,会缓缓流淌在岁月里,在梦境里,保留遗憾原本的样子,是心灵独处的去处。

手里是各种各样收到的纪念品,风干的樱花花瓣,一个个潇洒的签名,软软的布偶,都一一装进了箱子,叠放在衣服上,满满当当的,他坐在行李箱上才勉强能把拉链拉上。

终于,是要回家了。

上午,陆洋收拾了房间,把被子铺好,拖着所有的行李在大堂等待上车。

翠绿的枝叶下,已经微微绽开的花苞,一簇簇浅红粉嫩包裹着枝头,微风吹过,摇落的零碎花瓣铺在路上,往前便是返程的方向。

武汉天河国际机场。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一片寂静,格外的空荡荒凉,航站楼也同样是漆黑一片,没有往日的灯火通明和匆匆来去的熙攘人影,而现在即便是进出通道还未打开,可渐渐恢复过来的生机与活力已经缓缓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重新生长,重新繁茂。

办完托运,陆洋又站在一旁跟关珩和程澄凑在一起闲聊着。

“还是得找个机会再来一次武汉,”陆洋看着航站楼外面对着的无垠原野与条条跑道,突然开口说道,“只是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我也想来玩,等夏天的时候过来,”关珩的视线也一样落在外面开阔的平地上,“之前工作的时候,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要回去了,又觉得这段时间好像也没有很久。”

“会有机会再来的。”

“他们本院的老师说这里街头的早饭可丰富了,等到时候,我要好好来这里敞开了吃。”

“别老想着吃了,人家过来一趟憔悴了很多瘦了很多,你倒是在这里吃胖了十斤,听到说回去隔离的时候饭菜很不错,你估计又要胖了。”

“我会锻炼的,好吧。”关珩抱怨着。

旁边的人群在唱着歌,在合着影,在跟前来相送的人们说着话,他们彼此拥抱,彼此话别,一声声珍重与不舍,都包含在热泪里。

这一批里面包括了所有大年夜从上海出发的人员,这样热热闹闹就像是补过着2020年这个匆忙错过的春节。

手机里,医院微信群里在点名表彰着这次疫情期间,支援发热门诊,工作出色的医护人员,看到何霁明的名字时,陆洋脑海里刚出现那个做心包积液穿刺引流时,颤抖着手畏畏缩缩的身影,就看到程澄第一个在群里回复了三个鼓掌的表情符号。

陆洋抬头看了他一眼,程澄只是尴尬干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塞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