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们总是带着期待,希望奇迹的发生,可是现实却往往残忍。

陆洋是在夜班准备交接的时候,听到病房再次传来的急call的,那时他刚准备踏进第一道消毒门。

在一个小时前还稳定的12床再次滑向了危险的境地。

抢救,就这样发生得突然而全无预兆。

“12床!12床!医生!”

疾步奔跑时闷窒的呼吸,视线里一次次晃眼的苍白灯光,就像无尽拉扯着他的看不见的力量。

关珩站在病床边,一边双手叠扣按压着,一边声音嘶哑,“阿姨!阿姨!你坚持一下啊!坚持一下啊!想想吴乐啊阿姨!”

手忙脚乱,无数身影重叠。

“升压下了没有!”

“已经下了!”

监测预警的声音尖锐刺耳,血压在短暂的两分钟内高压和低压都已经跌到了红线以下。

“麻科的老师过来了!”

“接总控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陆洋的喉咙却一直如同烧灼,他的后背湿透,视野几乎被水汽模糊。

药物一管接着一管泵入输液的管道,艰难地支撑着不停坠向崩盘的生命。

应激性出血?

血流动力崩溃?

血栓?

循环衰竭?

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什么啊!

即便一直都在不停工作,可是陆洋的身体一阵一阵地发着冷,面容和指端就像现在医院的墙壁一样苍白。

片刻后,程澄和另外两个教授都进入了病房。

这一次接通吴乐电话的时候,陆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窗户打开,面对着黑夜,他呼吸着几乎冷到彻骨的空气,许久说不出话。

接起来好几秒,他才语调艰涩地叫了一声,“......吴乐。”

很安静,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

“吴乐......”

话筒的另一头依旧沉默了,只是很快传来一阵隐忍的哭声。

陆洋的额头几乎是顶着墙壁,艰难地将话语说出口。

“吴乐,很突然,但是妈妈已经走了。”

哭声崩溃又撕心裂肺。

像是一把把利刃在身上一刀接着一刀地剜着,筋骨肝肠都寸寸剥离断裂,隔着手机,遥远两地,他也能感受到吴乐在一瞬间完全崩塌,整个人已经几乎破碎得千疮百孔。

无法停止地痛哭是黑夜里绵延无尽的绝望。

陆洋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道等到多久之后,他才听到吴乐轻轻地问了一句。

“我......我妈妈她...她是......是几点走的?”

“是刚才凌晨3点20分。”

陆洋仰起头,眼眶同样通红湿润。

“她......她安宁吗?她有说什么吗?”

“抢救了一段时间......她一直都是深度镇静。”

他紧闭着双眼,忍着心中也快要崩溃的痛觉,开口都是苦涩。

“对不起,吴乐,我没有能力,我没有办法救她,对不起。”

呜咽着,痛苦的抽泣声再次响起,陆洋也没有打断,一直安静地陪伴着,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吴乐抽气着回道,“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师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听到对方一次又一次像是缺氧一般地深呼吸着,陆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样的悲痛。

下一刻,他突然听到了吴乐努力平稳下的话音。

“你按一下录音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