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置换人工血管还是主动脉瓣的成形和冠脉搭桥,这样复杂的高难度手术,每一步都有条不紊地做下来了。

林远琛看着陆洋,在几秒后,在轻轻的一声叹息后,缓缓说道。

“那个时候你也做得很好,替老师对患者尽了全力。”

世间从来不缺聪明人,也从来不缺技艺高超的人。

违反规定,后续也经历了那么多纠扯,几乎让他颓败地离开了这个行业,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也许还是会扯过那件洁白的大褂往身上一披,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漫天的风雪里。

虽千万人。

陆洋的眼里酸胀,可是现在手术还在继续,他在口罩下的脸庞微微扯开一点酸楚的笑意,低低地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作为自己助手的老师说着。

“注水测试吧。”

无影灯下,林远琛的目光始终沉静得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夜空。

复温复跳,开放阻断后的止血又回到了建立体外循环时的紧张和急迫,当时的那个病人也是在这个环节扛不住,在完全无法控制住的失血下没能下手术台。

但这一次陆洋非常镇定,枝干终于被拔出一大半,还有顽固的根须缠绕在他的心脏上,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松了力气,他要一鼓作气,彻底将这棵树下连带着坏死的腐烂的血肉一并从身体里拔除。

“跟血库联系,再送三个单位上来。”

“大包再拆两副。”

“电凝刀过来。”

手上都是鲜艳的红色,陆洋额侧的汗被关珩用纸擦去,每一分每一秒的动作都是在跟所有晦暗过去的征战。

“血压回来没有,心率多少?”

嘴上问着,灯光在抬头的瞬间晃过瞳孔。

不会怕的。

我会尽力,不会怕的。

不停地抽吸,闫怀峥和颜瑶也上了台帮着操作。

陆洋的处置很迅速,医嘱一道接一道的下,血库紧急加送来的血、浆和冷沉淀,推药输血,电凝止血,又做纱布填塞压迫。

阴影被一点一点地撕开,洗手衣就像那个夜晚一样,被汗水浸透,湿冷跟闷热像是桎梏着他的牢笼将他包裹,但陆洋没有放松一丝一毫的力气,咬紧牙关,心无旁骛。

他听到了大树轰然倒地的巨响。

在收尾两个多小时之后,病人才终于下了手术台。

几乎脱水。

陆洋筋疲力尽地走到外间,看着手术室外走廊尽头那巨大的落地窗外,往远处无限延伸的长空浮起的带着点青灰色的灰白,才意识到,天快亮了。

十五分钟后,金色的晨光几乎铺满了整片天空。

猛地灌下一大口冰可乐,关珩整个人都虚脱着往后一躺,整条沙发都被他霸占。

“我之前在产科轮转的时候,以为那个大出血就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夸张的了,是我太年轻了,”说到这里,又一个鲤鱼打挺地弹着坐起来,吓了一旁的陆洋一跳,“点外卖点外卖,叫烧烤,喊你老板报销,这怎么的都得请顿吧。”

无奈地笑了笑,陆洋心里还有些担心着说要去休息的林远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门口一阵敲门声。

是吴乐站在办公室门口。

“怎么了?小女侠?”关珩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但接着也夸奖道,“第一次跟这么长时间的,整一台撑下来,挺可以的啊。”

吴乐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走进来,对着陆洋说得很郑重。

“我是想谢谢师兄,我之前没想到可以跟这么大的手术,谢谢师兄愿意相信我。”

陆洋也急需补充糖分和热量,喝着冲泡开的加了糖奶的咖啡,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谢的,其实什么都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