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道,赌一把。
安折望着飞鹰消失的方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飞行类怪物好像展现出了无可比拟的优势。
死里逃生,他们都没再说话,寂静里,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时候快到了。爷爷声音嘶哑:我活了六十岁,足够了。
陆沨看向老人的方向。
他问:什么时候?
老人张了张嘴,他凝望远方天际,神情有一丝失去理智的疯狂:到来到来的时候。
什么东西到来?
说不出的,想象不到的他声音充满垂死的沙哑:比所有东西都大的,看不到的,在这个世界上快要来了。
陆沨声音很低: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快死了我感觉得到,我听得到。他的声音缓慢得像拉长了无数倍的呓语。
说这话时,老人抬头看着城市上方灰暗的天穹,它那么低,低得骇人,沉沉压在了视野的正上方。极光那么亮,那绿色的光芒也变低了,和灰黑的云层混杂在一起。陆沨说极光这么亮的原因是基地将人造磁场的频率调得更强了。
人长在地上,死在地上。天空老人神情安宁,声音越来越轻:天空只会越发低沉。
最后一个字从口中吐出后,他缓缓将双手交叠。
双眼缓缓、缓缓闭上。
西贝双膝一软,跪在了老人面前,双手放在他枯瘦的膝盖上:爷爷?爷爷?
没有回答。
老人的胸脯停止起伏,他已经离开了。
死亡只在顷刻间。
西贝眼里怔怔流下两行眼泪,将脸埋在老人的膝盖上。
等他终于再次抬起头来,安折轻声道:你还好吗?
我还好。西贝呆呆望着爷爷的面庞,喃喃道:爷爷以前说,他不怕死。他说,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他的使命就是保护矿洞里的大家。能看着矿洞活到今天,他已经已经可以了。
他抬头望向老人的脸庞,枯槁、布满灰尘的脸。白发凌乱,某些地方缠作纠结的一团,在昏暗的地下,没有人能体面地活着。
他说:我我去找个梳子。
他失魂落魄地起身,走向其它的房间。
一个迟暮的生命死去了。
在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死去已久的生命。安折转头看向客厅的沙发,沙发上有一具骷髅。
它的血肉应该是自然腐烂的,因为整个沙发以它为中心,布满了绿色、黄色或褐色的斑驳痕迹,是霉菌从层生长过的痕迹。
一开始是超级细菌和真菌、病毒,它们就在人类城市里繁殖,无差别感染所有人,城市里全是尸体,去过野外废墟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诗人曾经说过的话在安折耳边响起。
他抬头望向窗外,这是一幢死去的楼厦,一座死去的城市,建筑里满是骷髅,每一个骷髅都是一个死去的生命。
陆沨看见了安折的目光,还是那样平静的,仿佛置身事外的目光。但在灰暗天穹的映照下,他那张安静漂亮的面孔上细微的动作组合在一起,却又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轻烟一样的悲伤。
移开目光,看着这座城市,他道:人类基地建成,全面搜救的时候,基地的力量不够,很多小型城市没有得到及时救援。
安折望着那些绵延不绝无边无际一片汪洋一样的建筑,从城市的这头走到那头,至少要好几个小时。他轻轻道:这是小型城市吗?
陆沨说:是。
安折微微睁大了眼睛。
在他看来无比宽广的一座城市,对于曾经繁盛辉煌的人类来说,竟然只是一座来不及救援的小城。
那么在灾难时代到来之前,人类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宏伟?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