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情绪吞没了他。海中的波涛涌来,一潮一潮地拍打着他的心胸。

那大海那么大,如同骇浪滔天,高浪从天际重重地卷下。

他见到一场燃烧了所有的海上大火。那火在他的梦境中燃烧,毕毕剥剥吞吃了他的船只。

那是他梦境中的那只怪物。他在梦境中也变成了怪物。他叛变过别人,别人也可以叛变他。

叛变的好友毒杀了他的人鱼,用炮火炸沉了他的船。那船上空无一人,只有死去的怪物和他的船长。人鱼躺在他的膝盖上,他在大火中轻轻给他唱着摇篮曲。

那张指向黄金的地图在火焰中卷曲着变成灰烬。真正的地图已经被好友记在脑海中,青年成为了被抛弃的筹码。

他失去了一切,他也似乎得到了一切。这一切都可以重来吗?

但那只是他的梦境。

青年的脸紧紧抵着甲板上,在模糊的视线中,血从口鼻间流出。有人从后脑揪住他的脑袋,将他提起来,接着又将他放了回去。

他喘息着。从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他看见黑色天空下的一艘船只。

人鱼被绑在网中,他听见朦胧的咆哮传来,好像睡前让人昏昏欲睡的咕噜低语。有人在他的耳边讲话,他听不到什么,血顺着他垂死痉挛的身体往下渗透。

克里斯,那人说,克里斯。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他信奉这条真理,现在别人帮他践行。

他是怎么死的?这不重要。一炳亮刀在他开门的时刻插入他的腹部。克里斯的手指撑在门上,来者悄无声息,毫无预警,正如往常的他自己。

他的身上早就被人下了只需要人鱼靠近,就会起效的药。不管那枚戒指有没有被递给他的爱人,这柄刀都在门口等着他。

血滴滴答答从刀面上流下。慢慢倒在地上的时候,青年觉得好冷。众人逐利而来,又逐利而去。他知道将刀插入人身体中的感觉,现在这柄刀却插在了他自己的身体中。

也许那凶手也有一天会和他一样。那个有着黑发的漂亮小伙子,他最后会在悄无声息靠近的绳索里蹬着腿咽气吗?

刀,火枪,绳,和毒药。这是他们这种人的宿命。你要么总是按下枪扣,要么被人杀死。

他现在只是觉得好冷。

在那之前,克里斯不记得了,他说了什么?

嘘嘘... ...他说,嘘嘘。

他在泪流中又发笑了。人鱼见到他透亮的绿眼睛,自己泪痕斑斑的脸也不顾了,吸着气抬着眼睛看着他。

他做不到这个。他试过了,他尝试过了。

两人贴近,克里斯捧着他的脸。他也搂着克里斯的,两人在眼泪中接吻,人鱼心碎欲裂,又懵懵懂懂地不明所以。

别不开心了。克里斯的两只手都捧着他的脸。他想通了,他认输了。他没办法将那只下了毒的戒指递给他,也没办法用谎言将他赶走。他再也不想对他说谎,也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好吗?”克里斯抵着他的脸颊说,轻声安抚他。“我们一直在一起,想个办法,你带我离开,或者我带你逃出去。我们想个办法。”

人鱼点头。他之前还呜呜哭着,现在已经好认真了。他听着克里斯说话,但忍不住要吃他的手指。克里斯捧着他的脸,凑近了,亲了他一下。

不哭了。克里斯说。

我们总能想出办法的。青年说。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两个人的办法总比一个人的多。他说到这里,又笑起来,人鱼傻乎乎地看着他。

但他的心情好像变得好明朗。孤身一人的日子结束了,他也许并不需要总是一个人。他承认自己的爱,承认自己的害怕。这恐惧无边无际,但他已经坦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