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想离开,衣角将最后那张纸带起,落在他脚下。

蹲下的瞬间,他的心不知为何猛烈地跳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毫无预兆的不安。

当他捡起报告,那不安终于化作实质,如重拳猛烈地击打在他心口。

流产报告。

许南栀打掉了他们的孩子!她怎么敢!

可怒意还没来得及汹涌,他看见了日期,还有手术原因。

日期,是许南栀父亲手术失败的那一日。

手术原因,则是孕妇遭受外力撞击导致流产。

他猛然想起那天许南栀遭受的巨大打击,想起自己对楚灵玥的百般维护,更想起情急之下那用力的一推。

原来,竟是他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反复的大喜大悲之下,纪行砚心头大恸,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血溅在地上,他又看到了那个盒子,那团肉。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将之抱在怀里。

原来,这是他的孩子啊。

他抱着盒子泪如雨下,被巨大的悲痛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着起身,想去找许南栀。

是他错了,他要用一辈子赎罪,从此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请问是纪行砚先生吗?您太太许南栀的身后事,已经根据她的遗愿处理好了,她的死亡证明有空能来拿一下吗?”

12

直到手里真真切切握住许南栀的死亡证明,纪行砚才生出一种荒谬而不真实的感觉。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竟会被这一张又一张的纸给击垮!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纪先生,您太太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伤及脾脏,在流产手术过程中大出血,抢救无效......”

“许南栀小姐临终前留有口头遗嘱,她要求立刻火化,将自己海葬,这里是相关的律师证明和公证记录......”

“她委托我们送了些东西回家,其中包括......包括你们的孩子,请问是否收到?”

那一张张不同的脸,那高低起伏不同的声音,似乎都变成了狰狞的兽,扑倒了他,死咬着他。

让他只觉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世界变得天昏地暗,再无色彩。

纪行砚不愿相信这一切,可他派人调查过,一切都挑不出错。

他心知,光凭许南栀一人,无法布这样一个局来骗他。

所以,在他狠狠伤害了她,又对她不闻不问的这三天里,他彻底地失去了她!

而真正击垮他的,是来自民政局的询问。

“许南栀小姐在临终前,申请和你离婚,她说被你伤害至深,在最后一刻想获得自由,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愿望,请问你愿意成全她最后的心愿吗?”

纪行砚面色苍白地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忍住泪意,将之仓皇抹去。

他深爱的女人,这辈子最后一个愿望,竟然是和他离婚!

可纪行砚无比清晰又痛苦地明白,她没说错。

他要她一次次忍让自己的出轨对象,她唯一的反击是为了自己母亲的遗物,可他依然要她让。

甚至不惜用她父亲,她唯一的亲人做威胁。

他一次次在楚灵玥和她之间,放弃了她!

回忆一幕幕如刀,将他的心割成千万道碎片。

无边的愧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尽管他这辈子都不想放手,却几乎是下意识地答应了。

毕竟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弥补的了。

颤抖着签完字后,他拿到了补发的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