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还在小声交谈。

他妈语气担忧:“我问小玦,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小玦说没有。竟然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你说他是怎么确定自己性向的?”

他爸疲惫说:“别说了。我找了我以前在剑桥认识的同学,她现在主攻青少年心理,改天叫小玦和她聊聊吧。”

他妈不赞同:“这就没必要了,同性恋又不是病。万一小玦真的只喜欢男生,你难道还打算让他孤独终老一辈子啊?”

他爸:“是你对心理学有偏见,看心理医生也不是看病。”

徐平乐摘下了耳机,长腿大步走到围栏边,他不想呆在这里了。徐平乐从三楼,踩着管道旁边的架子,往下爬。

少年身高腿长,手脚伶俐,轻轻松松跳了下去。他的举动惊醒了庄园里小憩的狗,小狗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徐平乐低头,朝它笑了下,他把手指放到自己唇边,示意它,“嘘”。

有家不能回,他只能暂时去另一个省的朋友家避难。

朋友都很震惊:“怪不得校花跟你告白的时候,你拒绝得那么干脆,你真喜欢男的啊?”

徐平乐矜持:“可能吧。”

几个朋友笑骂:“靠,你小子藏得够深啊,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你这辈子不会喜欢人类呢。”

朋友的妈妈隔几天有个慈善活动,要去一所聋哑学校慰问。徐平乐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被逼着跟去当拍照的。一上车,朋友妈妈就热情地和他打开话茬,说,“小玦好久不见啊,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你这眼睛可真像你外婆,我年轻时还是你外婆的忠实粉丝呢。”

徐平乐的外婆是家喻户晓的著名演员,惊艳了银幕一个世纪的传奇影后。

徐平乐笑笑说:“谢谢阿姨。”

后面的聊天,徐平乐都只有几句简单的“嗯”“是”。上车后,徐平乐看着窗外疾驰而去的景色没说话,他虽然明面上没说,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徐平乐心情很差。

十八岁的他,最大的烦恼,是不被家人接受的出柜。

他妈问他:“小玦,你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怎么确定自己性向的。”

好问题。

还真把徐平乐问倒了。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一个怎样的人。

但是,难道确定自己的性向就一定需要一个喜欢的人吗。他就不可以当一个一辈子不谈恋爱、不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吗?

这个假设一出,徐平乐先把自己逗乐了。

笑完,车正好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徐平乐手靠着窗,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他望向前方,神色趋于冷淡。

隔着几步路,公交车站牌那里,有人在聊天。

“为什么给你舅舅转钱,我不是一直叫你别搭理他吗。”女人质问。

“我没搭理他啊,早把他拉黑了。是他用新号码给我打视频说事态紧急,我才转的。”

少年咬着冰淇淋,懒洋洋回答。

女人又问:“什么急事啊?”

“他说在酒店遇见了一个连名字都忘了的老同学。”十六岁的年龄估计在学着装酷,刻意压低清澈的音色:“多年没见邀请人家进去叙旧,聊到一半发现自己欠了她两千块还没还。我补课呢,看那位阿姨表情也很急,才转的钱。”

女人:“嗯?和忘记名字的老同学在酒店开房叙旧,你舅跟警察也是这么解释的。哦对了,他上次被抓说的是,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只是因为说不出对方的名字就变成了违法,哈。”

少年反应过来真相,冰淇淋都吃不下去了。他被这龌龊的成人世界搞得三观尽碎,张嘴半天,都发不出声。

徐平乐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笑,他想去看这个把他逗笑的小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