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诗幽幽道:“你说的对,人心易变,我该接受的。”

鬼将军现在已经心生退意了。

他在逃出锟铻时就已受重伤,实力不复巅峰。他不是纳兰诗对手,但纳兰诗未必能留住他,毕竟狡兔三窟,他保命的手段有很多。

鬼将军殊死一搏,想取走纳兰诗手中簪子,但被纳兰诗眼神戏弄,轻飘飘躲过。她反手制住鬼将军的脖子,把他重重甩在地上。

纳兰诗继续摇了摇腕上护花铃,下一秒,楼兰旧都,如海市蜃楼般烟消云散。

最后她和鬼将军在一望无际光秃秃的血色沙海中。

纳兰诗低头,簪子锋利的尖端,玩弄地戳进鬼将军的眼睛。鬼将军发出一声尖叫。

纳兰诗又一次重复,低声:“是啊,人心易变。这世上永恒不变的,唯有死亡。”

她脚下的毒蝎开始松动沙土,最后挖出了一个埋骨地。下面是皑皑白骨,崎岖凸出的骨头,像是横插天地的剑。鬼将军恐惧喃喃“不,不……”

纳兰诗面无表情,把他推了下去。

鬼将军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叫,被骨刺穿身。

可很快,亿万只毒蝎又堵住了他的嘴。它们争先恐后爬入坑中,将他活埋。

纳兰诗转身,离开蜃境。

她回到云歌皇陵里,山洞中抬眸,和施溪四目相对。

“他该使用神器的杀招了。”纳兰诗淡淡说:“如果这次让他逃走,那么之后,我连找到他都很困难。”

集整个锟铻兵家之力,六州通缉,都让鬼将军逍遥法外那么久。

现在还让他意识到自己有纳兰诗这么个仇敌,逃出去,鬼将军只会更加谨慎多疑、更难寻。

施溪说:“这是你的事。”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这种焦虑像是帝陵,给他冥冥中的指引。施溪最后看了一眼罗焕生。

他没有撤走那个阵法。有它的存在,纳兰诗的铃声,传不到罗焕生耳中。

云歌,云歌。

云中吹鼓,万国来歌。

那首卫姜坐在高唐塔顶,轻轻哼唱的歌谣,仿佛是给这个繁华帝都,最后的悼词。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美丽的,脆弱的,腐朽的,转瞬即逝的,缥缈不可寻的。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也是虚诞妄作的命运。

他其实知道,罗焕生的选择会是什么。

施溪转身离开,低头握剑,一步一步往皇陵深处走。

而罗焕生也哭够了,习惯了那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后。

他浑身发抖,抬起头来。

纳兰诗站在阵法外,第一次,有些悲伤地看着他。她和罗焕生有着同样寂寞的童年,所以她总是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唯一不同的是,罗焕生没有过自己的人生,所以他连怨和恨,都不从亲自去了解过。

现在你终于自由了。

家破人亡后,孤身一人获得自由,面临的第一个选择,是要不要为了云歌去死?

纳兰诗声音很冷:“罗焕生,今日这场婚礼,本就是为了屠杀你们罗家满门设计的。”

“你姐姐死在瑞王的算计里,你哥哥也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话。可她还是选择告诉了他真相。

罗焕生咬紧牙关,眼泪挂在睫毛上,扶着墙壁,在光线中,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他手一直在发抖,抖得抓不住东西。但想了很久,还是擦去眼泪,他摸着自己心口,难过到了极点:“它们堵在这里,我的心好困难。”

他茫然无措,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受,于是用了困难这个词,他艰难说:“我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了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