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徽是个聪明的姑娘,加上从军阀混战的中国过来,也曾参与学生的游行示威,对一些政治事件有着本能的直觉。
虽然那群人身着便衣,但她觉得这件事情不是民间自发所为,不单是日耳曼人对犹太人的仇恨所导致,而是官方授意。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安娜说了。
安娜沉默了一下,说:“我也有此怀疑,他们训练有素,应是盖世太保和秘密警察。”
江婉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如果事情真如她们所猜测,今晚的暴动由官方授意,煽动主体民族对另一个民族采取极端暴力行动,那么这种行为无疑是令人不安的,这表明这个国家内部已经乱了起来。
她们身为外籍留学生,在一个动乱的国家学习生活,也必须考虑政治方面的因素,以此规避风险。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
在纳粹掌权的情况下,远离犹太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房东太太目前的情况着实令人忧心,贸然退租着实太过没有人情味。
最终,两人都没有把“退租”
两个字说出口。
江婉徽起身,给安娜倒了一杯茶,宽慰她:“倒也不必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我们只是来自异国他乡的租客,以后小心行事,总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她笑了一下,“一个国家内部乱归乱,但还没听说能把国民都扯进去的,房东太太只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孤寡老人,又不参与什么国家政治,丈夫还为了国家死了,难不成纳粹还要把她抓去坐牢?”
安娜捧着茶杯沉默不语,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向来明朗澄净的眉眼似乎染上了让人看不真切的阴霾。
此时,窗外的枫叶已近乎凋零完毕,只留下两三片枯槁的树叶挂在枝头,随着冷风飘舞。
这个秋天,来得分外肃杀。
第00章安娜,好久不见
采买食材的任务落到了安娜和江婉徽身上。但没过多久,就有纳粹分子过来召集这条街上的犹太人都前往广场集中。伊蕾妮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一开始的慌乱之后,终于恢复了镇定。她穿好冬衣,戴上老花镜,告诉两位租客不要担心,就慢悠悠随同犹太人邻居到了广场。很久以后,看见这些犹太人陆续回来,安娜和江婉徽才送了口气。伊蕾妮终于回来了。两人注意到,在她的右臂上方,腋窝下方佩戴了一条约0厘米宽的“犹太黄色”
徽章。纳粹规定犹太人必须随身佩戴这条徽章。看见相处已久的老人被打上令人不安的记号两位租客对此感到忧心仲忡。伊蕾妮则不以为意,她告诉租客:“不必担心佩戴徽章不是坏事,那些坏家伙都不能佩戴的。”
欧洲人的政治敏锐度还是太低了,不像她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安娜坐立不安,再次提议让伊蕾妮离开德国,去哪个国家都好。房东太太微笑着说:“这里是我的国,我不相信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她顿了顿,在胸前比了个姿势,垂眸呢喃,“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请别为我担心,这一切都是主的旨意。水晶之夜后,一切似乎恢复了往常的状态。至少多数德国人的生活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只是犹太人遭受的歧视和压迫更加严重了。
伊蕾妮也不再去教堂礼拜,因为教堂都被纳粹荣誉侵占了,改造成了停车场。
除了偶尔在街头看见一些犹太小孩宛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切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庆幸的是,因为伊蕾妮是个孤寡老人,不参与政治斗争,身上没有什么钱财,加上丈夫为国家战死的缘故,这个社区的管理者良心尚存,似乎也有意给她一点庇护,所以很少有纳粹分子来打扰她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