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能憋出一个字,夏侯鹜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半句话,想了想,竟展颜笑道:“谢大人贵为己丑年状元,我竟不知,你还会有这样笨嘴拙舌的时候。”

“.........”谢筠亭闻言不禁有些羞惭,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夏侯鹜光并未对他记仇,想了想,还是定下心神去问,“陛下怎么会突然派你去驻守边疆?”

他迷惑道:“他不是三个月前还在给你选妃吗?”

夏侯鹜光倒也没有遮遮掩掩,避而不谈,而是坦荡道:“因为我在家中为母亲设了牌位,日夜供奉。”

他想了想,又道:“也可能是因为我不愿意认谢贵妃为母,违抗了圣旨吧。”

谢筠亭:“...........”私设巫蛊之乱中人的灵牌,还抗旨不尊,这单拎出来都足以触犯圣怒的“罪名”,确实足以让周帝一怒之下把夏侯鹜光从皇城里踢出去。

谢筠亭不知道要如何评价夏侯鹜光的行为,犹豫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性子也太刚烈了。”

他说:“你毕竟是,是那个人的儿子,就算为她私设灵牌,也是可以理解的。虽说被陛下撞破了此事,对你生气,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对陛下服个软,认个错,这件事不就过去了,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至于认母,明面上认,又没有人逼你真的对谢贵妃尽孝道,不过是互相利用,来日她封后,你就是嫡子,这其中的好处和利害,难道你不比我明白?”

夏侯鹜光看着谢筠亭,似乎对谢筠亭对他说的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很是惊讶。

谢筠亭很快也反应过来,按照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确实没有必要说这些,心中不由的暗暗后悔,想了想,又准备开口找补:“我.........”“谢大人一片好心,我心领了。”夏侯鹜光打断他,道:“我明白,但我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说:“我有母亲,这辈子也只会有一个,除了燕巽,没有旁人。让我认旁人为母,即便是明面上,我也不愿。”

言罢,夏侯鹜光破天荒对着谢筠亭行了一个叉手礼,让谢筠亭受宠若惊起来:“多谢谢大人一番肺腑之言。只不过皇权富贵非我所愿,在我心中,没有什么比内心的自由清净更为重要。皇宫不适合我,或许日后在边疆,也自有我的一番天地。即便......即便日后无帝召不得回京,或许日后再无相见之期,我也会感念谢大人今日的热忱。”

对他表达过善意的人不多,夏侯鹜光每一个人都记得。

谢筠亭看着低着头对他行礼的夏侯鹜光,片刻后眸色微动。

拥有这样宁折不弯的傲骨和宁死不屈的刚烈的人,他在这个宫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谢筠亭缓缓抬起头,收了心中原本的不屑和轻视,双手相握,放在身前,弯腰行了一礼,低声道:“三皇子殿下,此去山高水远、前路漫漫、长途崎岖、毒瘴丛生.........还望君.......善自珍重。”

夏侯鹜光弯起眉,露出了来到这个皇城中最后一个爽朗的笑,一时间竟然让谢筠亭忘了,这个人是原来那个性格阴沉的三皇子:“谢大人,保重。”

言罢,他转身朝皇宫门口走去。

谢筠亭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夏侯鹜光的背影许久,半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上前几步,着急大喊道:“三皇子殿下!你什么时候走!我去,我去送你啊!”

夏侯鹜光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谢筠亭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