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冷衾独眠,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忽然又梦回皇陵。

腥泥土、红案桌、白香烛、黄丧幡、冷夜风、圆蒲团、长明灯。

夏侯鹜光跪在蒲团之上,地宫墙壁的火杖哔波,将他瘦小的声影无限拉长。

耳边传来窸簌的声音,也许是老鼠,也许是蛇。

他早已习惯。

供品在长期阴暗的环境下,早已腐烂,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臭味。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晃晃悠悠的鞋子。

夏侯鹜光缓缓抬起眼睛。

一个约莫有二十多岁、也可能是三十岁的宫女歪垂着头,吐出鲜红的舌头,睁着漆黑的瞳仁,正双眼微鼓,似是带着无尽的仇怨般,死死地盯着夏侯鹜光。

她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晃动,脖子上缠着白色的绫,皮肤上勒出了鲜红的印记,隐约可见尸斑和臭味。

夏侯鹜光恍然间明白,原来那不是供品的臭味,是尸体的臭味。

总有人忍受不了皇陵内压抑漆黑、暗无天日、终生不得出的环境,最终选择自尽。

夏侯鹜光沉默片刻,片刻后站起身。

他指尖弹出刀片,割断了宫女脖子上的白绫,随即将其背起,艰难地朝出口走去。

他挖了七天七夜,才终于挖好一个的坑位。

他将早就腐烂发臭、肌肤发青的尸体放进去,用土埋好,又用笔和木牌,在小土包上插了一个牌位。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似乎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坠下来,混着冰凉的雨,一同落入了泥地里。

夏侯鹜光忘不了,他五岁生辰的时候,是这个宫女冒着挨打的风险,从小道里跑出去,替他买回了长寿面和红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