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擅长骗人啊,宋谨心想。

骗别人自己还好,骗自己活着就好。

他的手腕下不止有被手铐弄伤的痕迹,还有一道刀伤。

宋谨想死在母亲的房间里,他不想在阁楼那间房中闭上眼睛,那是他尊严和道德的坟地。

他靠在母亲的床边,刀尖刺入皮肤的时候,宋谨突然想到几年前,有一天他放学后去医院照顾母亲,却没在病床上看见人,他打开洗手间的门,一地的血,母亲歪在马桶边,拿着一把水果刀,半阖着眼睛,看着他笑了一下。

宋谨第一次这么明晰地意识到,原来人的血能够那么红,那么浓。

护士说,割腕自杀失败的人,如果割得深了,伤到了神经,以后的每一个阴雨天,那只手都会疼到你后悔。

宋谨当时问母亲:“不怕吗。”

母亲看着他说:“怕,也突然有点舍不得。”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宋谨靠在床边木然地流着泪,他不确定自己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他很怕,当意识到死亡可能真的会因此来临的时候,他很怕。

宋谨在某一刻有想过休学,然后彻底逃离这座城市,但是他已经大三了,只要再上一个学期的课,就可以去外地找实习,否则他的努力就等于白费,昏天黑地的高三就等于作废,他拥有的安全感太少太少了,一纸毕业证于他而言的意义并不一般,既然他决定活着,就要咬牙坚持自己为之努力过的一切。

他原本打算考研的,因为测绘专业基本都需要研究生起步,才会有较大的上升空间,宋谨一直在考研和工作两者之间犹豫,但现在他可以立刻做决定了,他不想考研了,他想尽快工作,离开这里。

宋谨向辅导员申请了回去住校,只要再熬一个学期,他就能去找外地的实习单位,他猜想宋向平有很大可能会在宋星阑高中毕业后将他送出国,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一些的,一定会的。

多可笑,真正的受害者连反抗呐喊的机会都没有,而是费尽心血地思虑着如何逃避与掩饰,自我安慰会好起来的,把一切解决的希望寄托在施暴者主动或被动离开的可能上。

更何况,不是每一个受害者,遭受的都是自己亲弟弟的暴行,所有的念头都会在那层关系与其他家庭成员的牵扯下偃旗息鼓,到头来什么都是徒劳的自我挣扎。

-宋谨很快就搬到了学校的宿舍里,每天上课、出校测绘或是去甜品店兼职,晚上回到宿舍整理数据、做作业。

因为他是临时申请的宿舍,所以和另一个专业的男生混住,四人间里只住两人,倒算宽敞,室友的性格不算热情,但很好相处。

今天中午的时候,宋谨下了课,正好碰到在同一层楼上课的室友,两人下了楼,准备一起吃个午饭,再回寝室午休。

然而还没等走下大阶梯,宋谨就看见花坛边停了辆车,宋向平站在车外,朝他挥了挥手。

他的身边站着宋星阑。

此时正是人流量最大的下课时间,宋星阑顶着初秋的骄阳靠在车边,仍然穿着高中校服,相当恣意显眼。

他与宋向平果真是亲父子,模样气势如出一辙,比起宋向平的威严气派,宋星阑的身上蓄满嚣张冷意,不输半分。

相较之下,宋谨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天差地别,除了样貌上的那点相似度,其他地方完全找不到关联。

父亲与弟弟就站在不远处,宋谨却浑身发麻地冒冷汗,当宋星阑的眼神穿过人海对上他的视线时,宋谨几乎要恍惚地在楼梯上一脚踩空。

那两天荒诞绝伦的场面至今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宋谨死死地挖抠着手心,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场景里来。

“我爸来了。”

宋谨干涩地开口,“不能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