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愣愣地看着躺在软塌间咯咯笑着,又对他挥动手臂的婴孩,这分明就是要他抱的表现。那种血脉相连、自然而然的亲近,让他在呆滞了片刻后,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哎哎。不对不对,贵人,应该这样抱。”

平日里照顾皇子的乳娘在一旁轻声道,将孩子调整好姿势后让裴钰抱着。怀里的小皇子表现得很高兴,用手抓了一缕他散到胸前的头发玩,又咯咯笑了起来。

“您可以抱着小殿下四处走走。”乳娘说。

裴钰的动作有点迟顿,但还是照做了。也就是这么一转身,他怀里的小皇子看到了站在月洞门边上的元靖昭,顿时便朝着皇帝咿呀叫了两声。

“你看,他很喜欢你吧?”

元靖昭走过来,边说边将裴钰那缕快要被小家伙塞到嘴里咬的头发拿开:“要不要抱去外面走走?”

裴钰没动,怀中温热的小团子让他的心也软了下来,许久才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

“凌字辈,叫凌烨,有灿烂朝辉之意。”

元靖昭说,“但是小名还没来得及……”他顿了顿,又道:“原本就是想让你给他起的。”

.

裴钰额头上的那道疤痕已经变得很淡了,但手心被箭头贯穿过的伤却不好治。中午小皇子睡下后,他找出来之前琉璃给他拿来的纸墨,在书桌上练起了字。

然而才僵硬地划出几笔,手心里剧烈的酸疼还是使他不得不放下了笔。皇帝有找到太医来给他治,现在正处于恢复期,一使劲,痛感甚至比之前还要强。

……是怎么受的伤呢?

裴钰并没有问过元靖昭原因,他总觉得这人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今年京城第一场雪分外的大,鹅毛般纷纷扬扬,像是要把旧灾祸都冲刷掉一般,放眼望去宫墙内白茫茫的一片。初雪红梅,星星点点的红落在树梢枝头,很是显眼。

裴钰盯着那抹红静静看了许久,直到脖子略微发酸才起身活动了会。随后他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也没找琉璃,仅凭之前几次被带去过御书房的记忆,独自一人出去了。

有扫雪的宫人将路收拾得很干净,裴钰袖中带着手炉,慢悠悠地走到了御书房外。在邓离之后的皇帝内监总管成桂看着很年轻,人虽瘦,个子也不高,但武功却是拔尖的,也颇会识人眼色。

“皇上刚和谢大人议完事,”

成桂说着,将手中端着的茶壶交给了另一个宫女,又道:“等会还得麻烦贵人您,看着皇上把这贡茶喝了,润润喉。”

临进门前,裴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望无边的雪地中,有个渐行渐远的人影消失在了拐角。他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了几个零碎的陌生画面,就仿佛很多年前自己也曾孤地从此处走出去过,但也只有那一瞬,很快又变虚无了。

那是宣延十六年的寒冬。

在经历了挚友被斩首、父亲意外重病去世的接连打击后,没有人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进宫面圣述职、却被皇帝下令要他亲自去接西凉呈送过来的两位美人的。那时的大齐国力强盛,不时就有邻边小国呈上金银珠宝和美人来巴结讨好,以求庇佑。

她们承圣宠的那晚,裴钰也被帝王命强行留在了宫中。翌日出宫时,也没叫府里的人来接,倔强地一个人踏进了漫天风雪。

御书房内元靖昭不免烦躁地掐着眉心。

谢知这才为官不到一年,因为太过刚正且死脑筋,已经结下了不少怨,参他的折子接连好几封。到底是皇帝亲自选拔的人才,这简直是在挑衅皇权。

然而当他看到进来的裴钰披着那件他亲手送的狐裘时,一切的烦闷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裴钰今天穿了身紫云镶袖的素青色锦袍,腰间系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