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死?气很微妙, 打眼扫过去,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细致去盯, 才能觉出不同。而伏家父子显然未能注意,依然在谈天欢笑。聚集在山路上的人越来越多, 气氛反而沉寂, 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丰坛祭天而暗自涌动。

虽说队伍中有专门负责仪表检查的礼官,也有记事与点人的,伏璃还是闲不住。纵马转了一圈, 确保各处细节都无误后?,她观了眼天色,到队伍前方翻身下马:“娘亲,开始吧。”

人们终于爆发一小阵骚乱,伏郁珠抬手做了向下压的动作。等声音消退,才颔首:“嗯。”

西尘就站在她身后?,闻言, 恭敬呈上手中的托盘。

那盘中放着一只精巧华贵的铃铛,沉甸甸的,镶满宝石, 泛着妖异光泽。伏郁珠目不斜视,以?掌心按在铃铛侧面, 拇指勾住顶端凸处, 将铃铛稳稳托起, 抬高双手, 轻轻晃了几?下。

宽袖舞动的霎那间, 一阵飘逸灵动的叮铃声自铃铛中传出,仿佛一群振翅蝴蝶穿过整个山头, 向四周沉淀而下,如同号角。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自觉归入队伍,望向站在最前方的巫女。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零碎飞雪。那站立在雪中的女人双手向两边伸展,缓缓抬高,身躯如一根柔韧的芦苇,前行时?,步伐如鹤,携带清风,就这么跳起舞来。

她脸上蒙着片轻纱,过于虚柔,更像一朵云,遮蔽容貌,而两手掌心则腾起雷雨,诡异莫测。

这便?是巫女在大众眼中的形象,手捏雷雨,浮云遮面。

当她向前时?,队伍也开始动作,先是伏家人,后?面跟着被邀请此?地的来客,接着是两队森严的白甲兵。他们速度不快,几?乎是挪动行走,若是从上方看,约莫是缓慢流动的河流。

要抵达祭坛还要一会,慕千昙站在伏郁珠身后?不远处,跟随队伍行走,随意朝周遭看看。

走到她身边和后?方的,基本上都是塞顿城非富即贵的人物。打眼望去,都化上夸张的妆容,满面严肃与虔诚,看样子?恨不得跪拜而上,狂热至极,叫人不敢多看。她眉头微抽,收回视线,落到身侧某个大傻龙身上。

就算平日里是完全安静不下来的吵闹性子?,在这种场合下也会装作稳重。少女端着一副清高冷淡相,假装对万事不在意,却在捕捉到女人视线后?,悄悄道:“伏家主今天没穿鞋。”

慕千昙视线飘走,往常只穿浓重黑色的伏郁珠,今日改了风格,只披了一层薄薄的白布,大袖飘飘,腰间系了绳。金发没有装饰,散落在腰际。垂至脚踝的袍边下是一对纤瘦脚踝,呈现出一种被冻过头的红色。

慕千昙道:“你管她穿没穿。”

“不是,”裳熵偷偷看其?他人:“就是我也没穿,给你看看。”

“滚。”

把人骂完,又?顺便?多看几?眼。

伏郁珠那女人可不像是裳熵,体质特?殊,耐冻。她只是修仙者?算是厉害的那一档,可依旧是肉体凡胎,却能在这样的大雪纷飞中赤脚走上几?个时?辰,除了她任何一个伏家人都做不到,也没人主动去做。

况且,这么一个眉目阴郁的人,竟因这套装扮显得圣洁,无害,光明?,恐怕也是为了“虔诚”而刻意准备的。

此?处是她对伏家父子?下杀手的剧情点,挑选在这种重要时?刻,本质是在渎神。可在准备杀人的前夕,她也依然信仰诚挚,对雪山白蛇忠贞不二,没人会怀疑她那副虔诚模样,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

李碧鸢道:‘虽说本来今天就是瑞雪节,是该这样...可她看起来不想?装的,难道坏事做尽的人也会有信仰吗?’

慕千昙道:‘怎么没有,越坏的人反而越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