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簇拥着沈铎。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明明活着,明明是最鲜活的季节,明明是旺盛炽烈的青春九月,但是死一般的安静。
镜子像长出双手的银色小人,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在无数正常的“镜中沈铎”里稳准地捕捉到他的空洞和恐惧。
“抓到你了!”
沈铎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害怕的。
原来他在使用手机的时候是害怕的,原来那时候的他不止为网速惊叹,还为匆匆变化不等自己的时间而恐惧。
他和三姨拥抱的时候也是害怕的,重逢的第一刻是喜悦,但下一秒看到她的白发,就为无情的时间而震撼。
人的感情很复杂。
一个瞬间,能同时涌起喜悦、悲伤、愧疚等等不同的感情,但总是有深有浅。当你告别亲人的时候,即为前路未知而忧心幸福,又为留在原地送你的亲人感到担忧悲伤。这些复杂的感情混在一起,总会有一种优先胜出,浮出心头。
连人类自己都判断不了这些复杂的感受,但时间却可以。
时间最无情也最睿智。
当沈铎走在完全不同的城市、看到面目全非的同伴,在这些时候,他内心深处都曾涌起恐惧,没有渗出表面,但它们就是存在,时间镜子屋准确地找到了它们,抽走了它们,无限放大,在包围着沈铎的镜面中重复又重复。
好像把他的害怕重复了一万遍。
沈铎感觉自己的双眼眨了一下,很细微的,眨下去的瞬间好像心脏也跟着缩了一下,他马上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调整自己。
告诉自己。
不要害怕。
脖间的风铃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慌乱,慢慢升温,不断变烫。锁骨中间似乎长出了一个稳定的支点,是热的,沈铎感觉自己从这一个支点慢慢被点燃,因为恐惧滋生的寒意像遇到温暖的怪物迅速退潮。
“谢谢。”沈铎的谢意发自内心。
他不止感谢白鸣珠此刻的帮助,还感谢他当年解除待机,带给了自己这只风铃。
他不是孤身一人。
这些镜子倒映出的静止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因为沈铎并不是仅存的唯一的个例,解除过待机的还有白鸣珠。
他不是因为白鸣珠对他说你不要害怕而不害怕。
他是因为白鸣珠的存在才不害怕的。
沈铎睁开眼,在许多面镜子中只看向冰水中的白鸣珠,无论镜子屋如何旋转,他都收拢起涣散的精神力,专注地看着。
他不管脚下流沙如何在被抽走,时光如何旋转,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白鸣珠。
直到一声巨响轰碎了镜子。
“哈哈哈哈,沈铎,老子已经出来啦!”
埃布尔用冲击炮击碎了沈铎的镜子屋,已经成功离开时光屋的他没有遭受任何惩罚,沈铎却被冲击波带得在地上翻滚两下,顾不上手臂被镜片划伤,他立刻起身冲向破损的镜子,却发现还是出不去。
亚伯若有所思:“看起来必须要由玩家本人破除镜面……”
他不由得笑了。
沈铎被囚禁在破碎的镜子屋,脚下的流沙还在下陷,现在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很快沈铎就要沉入地下完全不见,而另一边没被打破的镜子屋,那个年纪很小的玩家像死了一样没动静。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才是个B级异能。
“哈哈……”
埃布尔和亚伯难得笑了出来,这算是他们本次副本中,笑得最没负担的一次了。
……
白嘉回现在满脸痛苦,判官蛾却不敢打断他。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