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灼烈的酒下肚,烧得谢濯清嗓子有些痒。

喝了一下午闷酒,容桓的脸上带着些绯意,可那眼底还是散不去的寒霜。

谢濯清轻声问他:

“殿下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

桌上最后一壶酒也被喝光,容桓再没倒出一滴酒液,有些不耐地把手中酒杯砸在地上。

整个人往后靠着,眼神有些恍惚。

片刻后,他终于艰涩开口。

“她恨我。”

许是酒意蒸腾,容桓甚至忘了自称。

嗓音沉重又压抑,难捱得紧。

“她恨我毁了她的幸福,拆散了她与所谓的心上人。”

容桓自嘲一笑。

“可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旁人,我又如何能做到。”

这种痛心的感受,谢濯清也曾深有体会。

谢槿宁也曾为了逃离他的身边,想方设法要嫁给旁人。

他也无法接受,所以他提着剑,将她从那人的手中夺了回来。

无所谓她怨恨与否,只要人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谈及这样的话题,谢濯清心中也压抑极了,似乎想到了那个自己如何强求也不可得的人儿。

他又叫小二上了一壶酒,陪着容桓喝着闷酒。

容桓好像兀自陷入了回忆,就连那唇角冰冷的笑都被染上了些暖。

“你也知道,孤母后死得早,孤是在司氏膝下长大的。”

谢濯清知道,皇上对容桓不管不顾,司皇后对容桓更是恶劣到了极点。

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容桓也时常食不饱腹,挨寒受冻。

时不时便会被司皇后以各种荒诞的理由惩罚,被鞭打到体无完肤。

最恶劣的一次,天寒地冻里,三皇子容涟将容桓推入结冰的湖中,司皇后还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去皇上那里说容桓顽劣,对幼弟也能下死手。

皇上当即勃然大怒,大雪纷飞的天里,罚容桓在武英殿前跪了一夜。

那夜之后,容桓的性子忽然就变了。

冷漠,偏执,疯狂,不近人情。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的事,容桓面上寒意更甚,片刻后,他继续道:

“后来,孤查出母后并非病死,而是被司氏下毒陷害,孤当时年轻气盛,与那老不死的争论了一宿。”

“孤本不至于流落江南,是司氏收买了从小照看孤的奶娘,非要致孤于死地。”

他从小就没有母亲,奶娘是他唯一亲近的人。

被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是痛彻心扉的。

那时仅有十五岁的容桓第一次对自己整个人产生了怀疑。

他到底是造过多大的孽才会没有娘爹不疼不爱,亲近的人还将他背叛了个彻底。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如死灰。

回忆里忽然出现了一抹鲜活的身影,容桓唇角的笑都带了些暖意。

“孤是在临安城边第一次见到她。”

第60章 你不会没有家,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谢濯清独自轻呷着杯中清酒,安静地听着容桓未尽之言。

他从来不知道容桓与晚寻楠有这样的过往。

甚至从未在容桓口中听过晚寻楠这个名字。

“十一岁的她性子与现在区别很大。”

“那时候的娇娇很活泼,很喜笑,像个小太阳一般温暖。”

“孤流落临安,在城郊随意寻了个茅草房住下,那时浑身伤痕累累,又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心中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孤整日躺在茅草屋里的木板上等着死亡的到来,数着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灰暗